“!”
打碎的汤匙盛着的羹汤浸湿了地板,留下一小片突兀的深色,师丝凝就趴在那里,一抽一抽的低声啜泣,阎宣寒又将脚下的人踢得更远了些,在纪欣晚面前喘着粗气,姣好的面容上满是憔悴,被狰狞的神色破坏的看不出原样。
纪欣晚的视线在她们两人身上来回游移,大概猜出了前因后果:“哦,是你指使的师丝凝?为什么要杀我?”
“你还敢说!”阎宣寒状如恶鬼,左手伸进了右臂宽大的袖幅,抽出一把小巧而寒凉的锋芒:“害了阿玲的都得死!”
“……啧,”寒光反照进了纪欣晚的眼里,直观的生命威胁下,她一直以来刻意维持的淡然再次出现了缝隙。
她没想到这个女人能疯成这样。
这具身体是什么德行,纪欣晚心知肚明,平常拼拳头都要被人按在地上打,别说现在这种自己手无寸铁,敌方短‖匕出鞘的情况。
四周很安静,纪欣晚回来的时候就觉得,今天这条路的人也太少了些,现在知道了原因,纪欣晚默默算着从这里到白妗青房间的距离。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阎宣寒笑了,与往常她从别处学来的妗雅笑貌大相径庭,甚至已经疯癫的脱离了人类的范畴轨迹:“姓白的走了!半个时辰前尚宫大人传她协助此次“瑶风会”的诸多事宜,外面的人也都让我支走了,没有人会救你的,没有人会救你!就像阿玲当时面对的无助一样!不能让你死的太容易了,我要让你承受阿玲十倍的痛苦!不!百倍千倍!我要一点点折磨你!从身体到心智!让你后悔为人,后悔在这里生存!”
“……”纪欣晚感到自己手心又出了湿漉漉的汗,看着阎宣寒一边狂笑一边朝自己慢慢挪过来,纪欣晚后退至有桌椅挡护着的地方,紧紧盯着她,用眼角的余光扫着四周。
那碗羹汤还在散发着热气。
心头一亮,纪欣晚咽了咽口水,为了多些把握,她轻轻笑一声,用从白妗青身上学来的,那种对于激怒他人有着非同一般的绝佳效果的微妙口气道:“哎呀,啧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我说啊,你其实也查到了吧?真正的凶手是谁,你心里没有一点数吗?”
“——你!”
“啊!”不让她接着说下去,纪欣晚用着自从来到宫中就没能用过的音量接着挑衅道:“让我猜猜,你不仅查到了是谁,而且还比我更早找到了她吧?毕竟杀了她兄长的人是你,对于这个年纪正好条件正好的女孩子应该更为敏感吧?而且以你的资历,掌握的人脉远在我之上,要查要见都远比我容易,这么怨恨,怎么没能解决她呢?”
“你是拿被保护的太好的她没办法吧?所以用我来泄愤?”
“闭嘴!!!”阎宣寒终于嘶声力竭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手里的匕‖首闪着刺穿了纪欣晚双眼虹膜的光,气势如虹。
就是现在!
纪欣晚抓住时机,一脚把身边的椅子踹了过去!
“凌零柒!”阎宣寒嘶吼着勉强躲开,因为冲的过猛,这一停顿险些把自己绊倒在地上,她踉跄着还没站稳,纪欣晚抓起还烫着的羹汤,因为太过激烈的动作,碗下的木托盘掉到了地上,发出了啪的一声巨响。
踹椅子的脚因为用力过猛如同被折断一般,抓着滚烫的外壁,手指的触觉一瞬间被尖锐的刺痛爬满,纪欣晚被烧的双眼通红,也发出了野兽一般的嘶吼,在阎宣寒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跌跌撞撞扑了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把这碗粘‖稠的热汤扣了向了阎宣寒的脸!
“啊啊啊!!!!!”
没有任何的手下留情,阎宣寒在那刻便丧失了视觉,又因为让她痛不欲生的剧痛丧失了行动能力。
但是纪欣晚也好不到哪去,这几下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脚上和手上的剧痛也在摧折着她,躺在地上爬不起来,耳边还是阎宣寒听不出人声的嘶吼,纪欣晚咬牙扭动着,一点点向门外爬去。
就算大多数人被支走了,但巡逻的侍卫一定回来,虽然时间还没有到,但是只要出去了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爬了没两步,纪欣晚抓过烫碗的手就无法继续扣着坚硬的地板了,勉强蓄了一会儿力气,纪欣晚正要站起来,嚎叫的嗓音撕裂沙哑的阎宣寒突然又出声了。
“师丝凝!师丝凝!给我爬起来!给我杀了她!!”阎宣寒捂住眼睛的位置,艰难地直起上半身:“听到了没有?!不按照我说的做,让她活着从这里离开,你和我都要死!不仅你要死,如果我不能在约定好的时间里回到我家下人的面前,你的家人也要死!全部要死!一个不留!你听到了吗?!”
“!我——我——!”师丝凝蜷缩在一起的身子像是被人用蛮力掰开了,她抽搐着从地上爬起来,泪水鼻涕糊了满脸:“不要!不要啊!”
“不想你的家人死,不想你自己死就赶快动手!”
“啧,”纪欣晚还是从地上站了起来,步履阑珊地勉强走了几步,直视着不远处的师丝凝,厉声道:“你们以为我死了不会有人怀疑吗?还妄图谈论以后的苟延残喘?!”
“呵呵呵——嗬!”阎宣寒不知为何狂笑起来,今天过度工作的嗓子猛然劈叉,发出一声尖锐刺耳的难听噪音,她腾出一只手捂着嘴咳嗽了两声,依旧执着地接着说道:“我就知道你这个攀上了高枝的东西会这么说!我早就料到了!那又怎么样!只要你今天死在这里,外面的人只会知道,凌零柒恐自己杀害阎宣玲的事实败露,欲杀目睹了当时情形的同屋人师丝凝灭口!但是我恰好来到这里,听到了你们的争吵打闹声,果断进屋后看到了这一切,帮着师丝凝对付你,并且因为你激烈的反抗被伤至此——咳咳咳!!”
纪欣晚:“……”
头昏脑涨,头疼欲裂,浑身没有一处好受。
纪欣晚勉强站着,感觉双腿沉重不堪,从来没有觉得这里离大门的短短几步有这么遥远。
“听到了废物?!”阎宣寒用她已经宛如破风箱的声音继续嘶吼着:“这样我们就都能活下来了!这样我,我就还有机会去弄死那个叫弘香的女人,反正姓柳的种马对于谁的兴趣都有限,我一定要把你们都杀了!”
“……我不行……我不行——”师丝凝现在的神形比起阎宣寒也不逞多让,面容青紫而狰狞,阎宣寒终于嚎叫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快啊!没有多少时间了!快把她杀了,包庇她的人都会受到牵连的!白妗青会被我踢下去,我会给你一个你往前想都不敢想的位置!快点!”
师丝凝躲避的视线终于投到了纪欣晚的脸上。
那一刻心就凉了,纪欣晚看着腰间玉佩上掉下来的坠饰,轻轻吐了一口气。
“阎姑姑!你刚才,你刚才说的,说的都是真的吗?!”师丝凝哆嗦着抽出阎宣寒事先给她的匕‖首,一小步一小步朝纪欣晚走了过去。
“都是真的!”阎宣寒大喜:“快!快杀了她!”
“唔啊啊啊啊啊你别怪我,你别怪我!”
师丝凝终于扑了过来。
纪欣晚的心跳乍然停止。
“啪————!”
“啊!”
痛苦的惨叫穿透了四周,仅仅只是一声,那发出声音的人就再没了动静。
却不是纪欣晚。
纪欣晚抽了几下,才把堵在心口的这口气吐了出去,接着虚脱一般软倒在了地上,手里从阎宣寒那里顺走的匕首也“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阎宣寒已经看不见了,只能徒劳大吼着,那扇被她粗暴踹开又粗暴踢回去的门,不知何时又透进了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