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县令出生的家族是淮南路的豪门士族,雄踞于当地的领袖地位。 大晋朝传承至令已经历经七位帝王。 灵帝末年。 八王之乱,让整个皇朝失了北面的半壁江山,说是苟安南方,亦是实情。 整个大晋朝有一句俗话,叫做“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在大晋朝,当官跟普通的寒门乡绅没太大关系。 刘县令官不大,他的家族是豪门士族,奈何他本人却是长房嫡系的庶子出生。凭着少时努力,家族恩荫,以及刘县令得了岳丈家的保举,最终多翻奔走后,刘县令才是得了六百石的一县之长的位置。 “贫道见过明府大人。” 老道士进了衙门后,在办公的内舍之中,见到了刘县令。老道士一个道家礼后,笑着说了一句客套话。 “明阳道长,快快请坐。” 刘县令也是消息灵通的人,他自然听过明阳老道士的大名。特别是老道士的名贴,刘县令更是熟悉的。 刘县令的嫡妻刘王氏,出生于琅琊王氏的旁系末枝。 刘县令在岳丈那儿曾听过明阳老道士的本事,据王氏家族里的人戏称。说是明阳老道士精通术数占卜,曾为当年还是郡王世子的永昌帝相过面。并且,留下了批命之言“君有帝王命,惜之,欠乏帝王运。” 永昌帝,大晋朝京城南迁后的第一位帝王。也可说,挽了大晋朝的半壁江山的主人。 这一位帝王就如明阳老道士所言,一生颠沛流离,当了帝王之后,大权未能独揽,权臣家族王氏一族当道。 真可谓是半生凄凉,皇帝老儿当的不自在。 让民间有戏言称“王与马,共天下”。王,指的琅琊王氏一族,马,自然就是指大晋朝的皇族司马氏一族。 “谨言,奉上我为道长准备的一点小小心意。”刘县令开口就是表达了态度,这是给明阳老道士塞好处。 礼多人不怪嘛。 萧然,字谨言。这位唤萧谨言的读书人,就是刘县令聘请的幕僚。 “道长,请瞧。” 有刘县令的话,萧谨言躬身一礼,从旁边的博物架上拿出了一个小匣子,尔后,拿到明阳老道士的近前,打开了木匣子的盖子。 木匣子内装着两方小印,一方是玉雕的,一方是黄金铸造的。 玉,读书人喜爱,附庸风雅的人喜爱。 黄金,俗,俗不可耐。可这等黄白之物,最是让俗人打心眼儿里记挂上。 “望道长收下明府大人的美意。”幕僚萧谨言把这木匣子推到了明阳老道士的眼前。 望着桌上的黄白之物,黄金是金灿灿的黄,玉是通灵剔透的晶莹水玉色。明阳老道士轻轻合上了木匣子的盖子,念了一句道:“无量天尊。” “无功不受禄。” 明阳老道士讲了这一句后,又是笑道:“若是贫道收下了明府大人的心意,倒是忏愧、忏愧。” 木匣子的盖子合上了。 明阳老道士却没有推回了木匣子。 这等态度已经表明了,老道士本人的潜藏之意。 “道长乃是高人,真正的世外高人。若得道长提点一二,明府大人必然心头感激不尽。”幕僚萧谨言回望了刘县令一眼,见刘县令微微颔首后,就是捧了场面话。 明阳老道士听罢,哈哈大笑。 笑过后,明阳老道士打量了刘县令一眼后,说道:“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载弄之瓦。无非无仪,唯酒食是方,无父母诒罹。” “明府大人,恭喜,恭喜,今日当是弄瓦之喜。” 明阳老道士这话一出口后,刘县令抚了他的美须,笑道:“呈道长吉言,我家今日确实添了一位小千金。” “善,大善。”明阳老道士夸赞三字后,问道:“既然遇此喜事,贫道又善占卜,不若为贵家千金占卜一卦,可否?” “善。”刘县令同意了。 明阳老道士取了龟壳。 在桌上轻轻的一敲,再是摇落三枚铜钱,一一再取回掌心后。明阳老道士笑道:“借明府大人纸笔,贫道偶有心得,偶有心得……” 刘县令一听明阳老道士这话,忙一指书案,道:“常备有纸墨笔砚于此,道长,请。” 明阳老道士转而起身,在刘县令常常奋笔急书的书案前,展开了宣纸,挥毫即兴,一书四句短诗。 “弄瓦之喜,府有霞光。” “紫气东来,贵人之相。” 留了占卜之言后,明阳老道士倒也没有停留之意,拿了刘县令赠送的那一个木匣子,揣着木匣子里的一方玉雕小印,一方黄金小印。就是告辞离开。 刘县令在明阳老道士离开后。他还在仔细瞧了那一书纸上,四句小诗。仔细读了又读,刘县令是心中有欣喜之意。 尔后,刘县令收拢了那四句小诗。 倒是送走了明阳老道士出门的幕僚萧谨言,再度回书房向刘县令说明了,明阳道长去意已决的消息时。 幕僚萧谨言发现,他的东主刘县令微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对于明阳道长的卜卦之言,幕僚萧谨言是守住了本份的。他避开了,并未有分毫观看的意思。他守了本份,东主刘县令若是乐意,自然会告诉他详情若何。 若刘县令不乐意让人知晓的事情,幕僚萧谨言也不会过份好奇。 好奇心害死猫。 豪门大族中的隐秘太多了。有时候,知道少些的人,其实更安全。 申时。 衙门差事结束后。 刘县令回了后宅。 县令夫人刘王氏此时,才是见到了她的夫君。当然,这也是刘县令头一回见到了他的嫡长女刘遂歌。 “今日衙门来了一位高人,便是为永昌帝批命的明阳道长。” 刘县令刚讲了此话。 县令夫人刘王氏就是眼中有好奇之色。她用心倾听了夫君的讲话。刘县令继续讲道:“我赠了盘缠之礼。明阳道长为咱们的长女遂歌占卜一回,留了一诗。” 话落。 刘县令拿出了明阳道长留下来的四句小诗。 “弄瓦之喜,府有霞光。” “紫气东来,贵人之相。” 县令夫人刘王氏念完后,眼中全是欣喜之意。 这四句小诗中,全是满满的赞美。此时,县令夫人刘王氏望向了熟睡的嫡长女遂歌,那也是畅快无比。 莫名的。县令夫人刘王氏想到了汉时的一句民谣“生儿勿喜,生女勿忧,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 “此事可还有旁人知晓?” 县令夫人刘王氏忙关心的问了一句。 这时候,夫妻二人谈话,刘县令早让侍候的仆人退下。所以,屋中唯夫妻与嫡长女遂歌三人。至于说刘遂歌她还是小婴儿,肯定听不懂刘县令与县令夫人的谈话。 “唯你我夫妻,以及明阳道长知晓。” 刘县令坦率的答道。 县令夫人刘王氏心头一松快,她说道:“那便好,那便好。” “夫君,此诗留不得。”刘王氏将明阳道长写下四句小诗的宣纸,递与了刘县令,还是提醒了话道。 “确实留不得。” 刘县令同意了嫡妻刘王氏之语。 于是,刘县令在屋中用火折子将这一张写了四句小诗的宣纸,燃成灰烬后,扔到了茶盏中。其后的事情,刘县令和县令夫人刘王氏自然不在意了,会有仆人收拾了这茶盏中的灰烬。 山阴县城,约五里开外。 一处山神庙门处。 明阳老道士准备临时在这个山间的小庙中,歇息一晚。 他寻了好位置,找来一些柴活点燃,火光照耀起时。明阳老道士盘腿膝坐,他调息打理,开始每日修行。 一个周天的灵力运行后,明阳老道士睁开了眼睛。 他结束了当天的运行功力。 “贫道似乎遗忘了什么?” 明阳老道士在琢磨了,他总觉得心血微微起伏。 思了良久,明阳老道士没琢磨起来到底哪儿出了茬子,他懒得再想。就准备收拾收拾,把预备的干粮烤一烤,再是就着酒水吃了,填饱肚子后,算是应付过去一餐饭食。 明阳老道士活得太久了。 他是一个潇洒的道人,常在红尘洗炼心灵,或是装了高人,或是当了乞丐…… 总之,老顽童扮过,道门高人也扮过,不求闻达诸侯,但求问心无愧,随遇而安。 明阳老道士本人修行法力高深。要说辟谷,不食人间烟火,目前没那等长生不朽的能耐。不过,偶乐饿个几天,倒是无妨。 对于明阳老道士而言,可以无肉,可以素食,可以少餐,唯一样,不可缺酒。 “记起来了……” 明阳老道士掏出了怀中的酒葫芦后,又掏出了从山阴县令那儿得来的一个小木匣子,以及木匣子内的两方小印。 “贫道当时就是顺着命理卜卦,没给刘居士的小千金相一面。” “无缘,无缘……” “可惜,可惜……” 明阳老道士嘴里这般讲,其实,他挺随意的。他并不在意了人间富贵,他活得一生颠沛流离,求了长生与大自在。 小女娃娃一个奶孩儿,便是凤凰命格又如何? 真龙天子的命格,明阳老道士也是相过两个人。奈何,奈何…… 这世道山河破碎,说是真龙天子,实则不过蛟龙尔。 “中原九州,二分天下。” “真龙不出,奈苍生何?” 明阳老道士的眼中,哪有半分茫然,他眼神清明,念了四句小诗时,全是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