狮子峰山顶,景色绝然。
山顶边缘有一座陶然亭,立于亭中,可俯瞰虎丘一地百里河山。
陶然亭外三十丈处有一座宝塔,宝塔不高,仅两丈有余,没有名讳却也神圣庄严。
在宝塔之下,则有一座寒意逼人的深池,池子占地不广,一个成年人围着池边走一圈也就只需花上一炷香的功夫,池畔山石叠嶂,飞泉流瀑,池内流水不断,终年不干,池水清澈见底,幽深莫测。
在池边还立有两块挨着的石碑,左边那块上书“别有洞天”,右边那块上书“虎丘剑池”,个大字浑厚遒劲、雄浑有力,乃姑苏剑池立宗之前某位大儒所题,字上蕴满儒家浩然真意,这两块石碑也是那位大儒赠予吴闾祖师爷的开宗贺礼。
若撇开其他不说,光看景色,佛塔俨然,池水泠清,此处确为绝美。可若再细观,便会发现此地方圆十丈之内花草禁绝、鲜有生机,而且除了池边宛如门神的两块石碑以及岸边的宝塔之外,其他地方都刻满了各种剑痕,深浅不一。
至于原因,则可将目光投入深池池水之中,池水冷清至极,却意外的含有沛然剑意,仿佛每一滴水都是一位境界颇高的剑修,每一次池水波动,都是千百剑修在同时问剑,周围那些剑痕也终于找到了始作俑者。
此地名讳想必已经不言而喻,正如池边石碑上所写,此处就是姑苏剑池三大禁地之一的虎丘剑池。
另外据说姑苏剑池这一名字也起源与此。
此时在一左一右两座石碑之前,盘坐着两位老者,一位身穿灰色长袍,腰悬一枚碧绿色酒葫芦,还有一个标志性的酒糟鼻子,另一位则是米色长衫,面容和蔼,腰佩一块麒麟状美玉。
这两人也不用多说,前者就是岣嵝峰掌律堂一脉,张口闭口李老狗的剑池长老陆文心,而后者则是前者的一生大敌,飞来峰授业堂长老,总是被前者嘲笑“境界稀烂”的李存心。
在这之前,由晏宗主授意,另一个“江玉藻”在阅微草堂儒圣纪云的护道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打开了池底密室。
何时分离的神魂,又是何时打开的密室,就算是身为剑池高层的两位长老也不得而知。
总之当二人收到消息赶赴此地护道众弟子之时,江玉藻与纪云已经不知去向,只留下了开启池底密室的口诀。
口诀十分玄奥,自认为博闻强识的李存心也从未听过。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怪异至极,怪异至极,兴许是异世界某种独门的修炼法诀?
后来,两人按照计划,作为“嫁衣”,以毕生修为替剑池年轻弟子护道一程。
如今,七十六名宗门年轻种子已经悉数进入剑池池底密室,准备长达数年、数十年、甚至数百年的闭关修炼。七十六,是晏池宗主特意挑选的数字,是为了祭奠当年惊虬谷一役牺牲的剑池弟子。
至此,二位长老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接下来等待着的就是一个漫长的死亡过程,因为剑意寒水中独有的寒意剑气已经侵入两人的骨髓与元神,用句凡间百姓常讲的话来说,就是“大罗神仙来了也难救”。只要再过几个时辰,这两位针锋相对了三百年的老冤家就要面临元神破碎,肉身腐烂的境地了。
临了还要跟讨厌的人待在一块儿,真是到死都不痛快。
水流潺潺,在最后一名弟子进入池底密室后,此地就显得格外的安静。
这时,陆文心路长老喊了对面那人一声:“李老狗。”
声音不大,但听得格外清楚。
此时观陆长老脸色,比起之前明显憔悴许多,一身的精气神仿佛也被抽空了一样,如今再与老冤家对骂,恐怕也不复当年风采的万分之一了。
坐在“虎丘剑池”石碑前的李存心老先生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始终盯着手中那本封面为《中庸二字的“儒家典籍”。
在最后的这一段时间,他是真不想再和那个老家伙斗嘴了,有这时间斗嘴,还不如多看些“圣贤书”,等下了黄泉,好给那些失足女鬼们讲讲圣贤道理。
活着打了一辈子光棍,死了不得努力努力?
“李老狗。”陆文心又喊了一句。
李存心有些生气,只是当前这幅光景,生气的意义也不大,他只好转过头去,假装耳背。
“帮个忙,李老……李存心。”这是陆文心第三次喊话,语气有些着急。
李老先生眉毛一抬,这陆老狗竟会求我,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老朽宁愿相信晏宗主会嫁人,也不愿意相信这陆老狗会求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