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付出什么呢? 苏染沉默片刻,将视线平移到贺延年身上,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她只问一句:“你想要什么?” 似乎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贺延年顿了顿,低头思考着,并没有马上回答,苏染也不着急,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笔,安静的客厅只有转笔的嚓嚓声。 她并不担心贺延年会说出过分的要求。 事实上,她已经做好了拒绝的准备,虽然她确实很想要那些复习资料,但要跟贺延年做交易的话,她宁愿按照前世的轨迹去读那个中等的高中。 只要她尽力了,哪怕结果不如人意,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下一刻,她就听到贺延年用一种漫不经心的口吻道:“其实如果你没有那道疤的话,长得还是挺漂亮的。” 苏染对自己的长相没什么概念,小时候经常有亲戚夸她好看,她只当是对方的客套话,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在电子厂上班,厂里同事也夸她长得好看,也有一些男同事对她表示过好感,她才隐约意识到自己长得还可以。 前提是没有那道突兀的疤痕。 此刻听贺延年没头没尾说出这么一句话,苏染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视线落到了桌上的英语书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 她在等贺延年继续往下说,却不想贺延年也在等她开口。 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贺延年先开了口,打破了原先的沉默,“前几天跟我玩的很好的一女生跟我表白了,我跟她接吻了。”提起这个,他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也没觉得跟苏染提这个会很奇怪,居然用一种回味般的语气道:“那是我的初吻。” 虽然收过很多女生给他的情书跟礼物,但他一直都没谈过,学校也严禁早恋,那次一时兴起亲了那个女生,只是不知怎么地脑海里居然想起了另一个女孩,那个女孩沉默寡言,眼里总是蒙着一层雾,让人忍不住想要窥探她的内心。 而现在,他就静静地看着那个女生,因为对方没有看他,从他的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的半截后颈,白皙、纤细,仿佛一伸手就能将其捏碎。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贺延年勾起嘴角,一向温柔的眼里掠过一抹兴奋的神色,他说:“苏染,你让我亲一下吧。”他喜欢看苏染露出惊惧无措的目光。 指尖轻轻一抖,不小心在书本上留下一道划痕,苏染轻抚着那道突兀的痕迹,没有回头,“我是你妹妹。”前世经历那种事,贺延年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她都不会觉得意外。 只是觉得恶心。 身后的贺延年轻轻巧巧地来了一句:“我们又没有血缘关系,算哪门子的兄妹,而且你妈又没有进我们贺家的门,顶多就是我爸的姘头,你说的这个理由不成立。” 贺延年也才十五岁而已,苏染不知道他怎么能那么恶心。 她死死地盯着桌面,脸上流露出的神情意外的平静,“为什么想亲我?” “没有为什么。” 苏染沉默了一会儿,嘴角居然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终于抬眸,扭头望着躺在沙发上的贺延年,脸上笑意不减,只是眼里藏着彻骨的冷。 她用软糯的声音,一字一顿地道:“哥哥,真是不好意思,那些复习资料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贺延年当然察觉到了苏染略带陌生的眸色,他早就知道他这个妹妹不如表面表现的那么温顺,每次她那些故作天真的表现,他都觉得很可笑,也只有贺建国跟刘洁会觉得她是个表里如一的好孩子。 不过他真的很好奇,明明能感觉到苏染对他的恐惧跟厌恶,这会儿她的眼里却住着一头狼,仿佛随时要扑上来咬他一口,他觉得自己体内的血液整个沸腾了起来。 “那真遗憾。” 他摇了摇头,沙发上坐起。 静静盯着苏染僵直的背影看了一会儿,贺延年倏然开口:“就不知道,当你面对我爸给你的施舍时,你还能不能这么硬气。” 施舍,这个词用的还真是精准,也许在贺延年眼里,她就是个卑微可怜的乞丐,或者是只贪婪恶心的蛀虫,死乞白赖地攀附着贺家这棵大树,别说贺延年瞧不起她,她也瞧不起自己。 “谢谢您的忠告。” 苏染回答地不卑不亢,“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贺延年跟苏染对视了两秒,不以为意地笑笑,起身回了房。他很期待苏染接下来会怎么做。 晚上用过晚饭,苏染趁贺建国去书房办公的时候,去书房找他。 贺建国看到她来,还挺意外,“染染怎么过来了?” 苏染将一早准备好的东西放在贺建国的书桌上,“贺叔叔,这个给你。” 贺建国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拿起那样东西往灯下一照,居然是张欠条,上面详细列出了高中要用到的学费,加上各种费用还有利息,零零总总计算出来了一个总和。 他有些迟疑:“这是?” 苏染从善如流地道:“谢谢贺叔叔您这段日子以来对我的关照,我听妈妈说,您将来还要供我上高中,这是欠条,等我将来工作了,我会把这些钱还给您。” 贺建国愣了愣,“你这孩子,干嘛跟叔叔这么客气。”说罢,他作势要把欠条还给苏染。 苏染退后了两步,微笑道:“贺叔叔,欠条您一定要收着,不然我会觉得过意不去,您对我够好了,真的很谢谢您愿意供我上学,这张欠条也是我奋斗的动力,为了还钱,我也要努力念书努力工作。” 贺建国像是第一次认识苏染一样,定定地看了她良久。 这笔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刘洁跟他提起后,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答应的时候他也没想过要对方还,没想到苏染今天会特意找到他,跟他提欠条的事。 他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这么有原则,真让他另眼相待。 只是钱还没给出去,就拿欠条,终归是有些不妥,贺建国想了想,道:“这笔钱我会给你母亲,让她存起来当你的教育资金,你看这样可以吗?” “谢谢贺叔叔。” 苏染咧开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贺建国原本是不苟言笑的,此刻难得童心地给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从贺建国书房出来,没走几步,就在客厅的转角遇到了贺延年,苏染跟他打了声招呼,从他身边擦过时,贺延年问:“你跟我爸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呀。”苏染不欲多谈,“哥哥,我要睡了,晚安。”说罢,不等贺延年回答,苏染便径自回房了。 贺延年在原地站了片刻,扭头望了眼书房的方向,脸上的表情有点若有所思。 晚上睡觉前,苏染跟刘洁说她衣服够穿,让刘洁以后不要给她买东西了,刘洁比较敏感,问她是不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苏染摇摇头,说她在学校一般都穿校服,新衣服也穿不了几次,顺便跟她提了一句借条的事。 刘洁之前跟贺建国提了苏染上学的事,贺建国虽然表示支持,可她心里总是有种奇怪的别扭感,就好比嫁了人,拿老公的钱去支持原生家庭,总怕会被老公看不起,现在听苏染说以后会把钱还给贺建国,她倒是松了一口气。 开学前一天,苏染回了家。 过年那段时间去了外婆家一趟,再加上贺建国给的,压岁钱零零碎碎加一起有两千多块。苏染忍痛拿出一千给李红梅,苏远良虽有怨气,有李红梅安抚,倒也没有太为难苏染。 等到开学后,苏染又过回了以前家里学校两点一线的生活。 虽然没有拿到贺延年的那些复习资料,苏染并不气馁,买了很多辅导书,不管考不考得上市一中,她总要试一试。前世她经历过中考,只可惜年代久远,中考的题型早就忘光了,只能跟那些没经历过中考的学生一样,努力为中考奋斗。 除此之外,苏染还要考虑应该怎么避免遭遇跟前世一样的校园暴力,或者不应该说避免,而是该怎么报复前世欺负她的那群残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