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咖啡,一块蛋糕,一个温暖舒适的下午,江语风悠然自得。这是她一直喜爱的生活状态。 她时常像个多面体,乖戾冲动,安静低沉,欢快潇洒,不停地在各个状态转换,时快时慢,不要说他人了,就连自身都没搞清楚到底是脾气乖张还是性格矛盾,虽良莠不齐,但她还是很宽容地理解并接受各式各样的自己,甚至已经达到了放纵。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本就没有任何牵挂,就用自己喜爱的方式多爱自己一些。 一下午的沉静,让她的心情犹如死去的人一般平静,除了规律跳动的心脏,她甚至夸张地觉得连灵魂都被放空了。 余浩青轻声地打了个招呼,好似不忍心吵到她一般。 思绪像是被放飞的风筝,用力一扯,又回到了手边。 “我先走了,要回去准备准备。” 看了一下天色,想想自己一下午在人家店里也没搭理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样的幽静明显让今天的她更加自得其乐。 “我也要回便利店了,一起走吧。” 江语风知道余浩青是和自己同小区的,以前聊天时听他提起,具体几号楼不清楚,只知道对方在一楼,连带个车库,平时烧烤的设备都被堆放在车库里。烧烤摊只有一个小工,好像是父母的远方亲戚,大多事情还是余浩青亲力亲为的。 余浩青很体贴地推着自行车,一米八多的大个,腿就比江语风长了不止一截,但对方好似刻意放缓步伐,两人并肩同排而行。 “余老板,你什么时候弄个门店?” 轻柔温和的微风带着友善笑意的声音飘到余浩青的耳朵里,有些痒痒的。 “已经在找店面了,就是还没看到中意的。”停顿片刻,又说,“别老板老板的叫我,搞得我都不好意思了,叫我浩青或者阿青吧。” “浩青哥,下次可要给我打折啊!”江语风乜了他一眼,戏虐道。 “哈哈,瞧你说的,我哪次不多送你几串,等我找好店面,先请你吃一顿,够意思了吧。” 余浩青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笑起来眼角微微向上翘起,会毫不吝啬地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附带着爽朗的笑声。如同初夏赤脚站在海水边,随波打来的浪花,明明很普通,却又异常地舒适安心。 站在便利店门外就看到潘夏怒火中烧,表情像吃了□□包,嘴巴像机关枪一样动个不停,大概都是些抱怨的话,还不时挥舞手臂。 “怎么了?”江语风推门进店,向范向凡挑了挑眉。 “还不是因为她的小男朋友。”范小凡略显无奈地回答,又白了一眼潘夏,“要我说,你就作吧,作死你拉倒。” “我哪作死了?作为男朋友他不应该迁就我吗?谁知道他这么小心眼!” 看她这么激动,江语风深怕她一气之下把店里的东西砸了,和范小凡交换了个眼神,两个都没有说话。潘夏又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全然不顾另外两人。 潘夏和她的男朋友俞扬都是本地人,也算得上青梅竹马,只是两个人到高中时才确定关系。潘夏硬是读完高中便不读了,直接出来工作,而她的男朋友俞扬现在还在本地读大二。俞扬她们都见过,不算特别熟,但斯斯文文感觉脾气挺好,看上去特老实,也不知怎么的,两人总是三天两头的吵架,什么原因都有,大多是很无聊的小事,而开头的几乎都是潘夏。 江语风和范小凡都觉得奇怪,看上去脾气挺好的一人,怎么次次都和潘夏吵得起来,每次还闹得不可开交。 罢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更不会是最后一次,反正两人再怎么吵,也没见他们分手,顶多两三天的冷战,一转身又如胶似漆,甜蜜地四处分发狗粮。 “要我说,你就是没事找事,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不是挺好吗?小打小闹是情趣,但多了可会让人受不了的。” 和潘夏认识有一年多了,当初便利店刚开没多久,她就过来应聘,由于年纪相差不大,三个人都不扭捏的人,很快就熟了,江语风平时说话也就基本都不拐弯抹角了。 “你说话怎么像老年人啊?”潘夏有些嫌弃的抱怨道。 “那可不,我们比你大,所以思想比你成熟。”江语风佯装一本正经地说道,还不忘朝范小凡扬了扬下巴,“小凡,你说对不?” 范小凡闻言点了点头,偷抿了一下嘴唇,心里有些乐了。 “也就大个三四岁吧?你怎么搞得像比我老了三四十岁的样子!” 江语风若有所思地沉默了两秒,手抵着下巴,轻轻地摸了两下,深沉地看这潘夏,“三岁一个代沟啊……老啦老啦……” 范小凡绷不住了,彻底乐了,笑的毫无形象,“别装深沉啊……你这模样太逗了……”还不忘抬手抹一下眼角的水花。 江语风顺势去勾范小凡的脖子,把她往下压了压,“不得了了,这么明目张胆地嘲笑我,我非得治治你不可!” “怕了你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江语风突然有种恍惚错觉,像是回到了高中,通过漫长的时光索道,背景从便利店一下子跳跃到忙里偷闲的课间,嬉戏打闹,纯真美好,而身边似乎还总有那么个人似笑非笑地着看她。也就一瞬,闪烁晃眼,时间轴飞快前进,看不清片段,一闪而过的脸庞。 范小凡用手肘捅了捅江语风,江语风突然被一个灵激,“嗯?哈哈,抱歉抱歉,走神了,大概昨天睡少了。”干笑了两声。 没心没肺的潘夏当然没把这细微之处放在心上,又继续孜孜不倦地开始抱怨起俞扬。范小凡认识江语风太久了,这些很多事情她都是一路看在眼里,听在耳里,她微微皱眉,并没有多说什么。 潘夏见没人理她,也失了兴致,便乖乖闭了口。她跟俞扬除了确定关系的第一年没有任何争吵,近几年的争吵次数已经逐渐让她接近麻木。都是小事,其实她自己也知道,无非是俞扬忙着上学没空陪她或是她和朋友出去玩疯了,让对方生气了。她承认自己有小脾气,可俞扬哄哄她不就好了,但偏偏那个看上去斯文老实的男人有时偏执地让她懊恼。 说到底她也只是嘴上抱怨,最多冷战几天,可从没想过要分手,两个人认识那么久,她习惯了有俞扬的生活,她不可能离开他,相信对方也一样。再说了,哪对恋人不吵架?哪个女生不无理取闹?想着想着,她便把自己绕出来了,心情轻松了许多,反正过两天自然而然就会和好的。 江语风没能洞悉潘夏脑袋里的想法,只是看着眼前的女孩,不自觉地想到了以前的自己,没心没肺,以为青春无敌,便肆意妄为地伤害身边的人,等明白这其实是把双刃剑时,可能已经为时已晚。 可她终究没有多说些什么。她没有任何立场,与潘夏只是朋友,连挚友小凡的生活情感她都不曾过多地插手,她更无法站在高处以一个过来者的角度指责潘夏。开玩笑可以,一本正经的指责评论就算了。 指不定在她眼里的任性,在他人眼里就是情趣。我们总怕别人重蹈自己的覆辙,以好心的角度出发,可总忘了,如同世界上没有相同的叶子,就算看上去再怎么相似,各自的生活轨迹也不会被刻画地如出一辙。而那些所谓的好心提醒,往往是当事人在当下最不屑一顾的。 是好是坏,是喜是忧,事后总会恍悟,成为弥足珍贵的遗憾与回忆。 江语风一直是信天命的。事情既然发生,总有它发生的道理。与此人的离别,注定是为了日后的重逢,或是与另一个人的相逢。 “我去买晚饭,你们要吃什么?”江语风意识到自己似乎想太多了,她虽不会未雨绸缪,但也不会因为别的的事而自寻烦恼。 “我不饿。”潘夏摇了摇头。 “和你一样就行。”范小凡在手机上按来按去,似乎在发信息。 便利店里其实是有便当卖的,可是味道实在太一般,江语风吃过一次便失了兴趣,也不知那些买便当的顾客是怎么将它们咽下去的。 起身去隔壁饭店打包了两份盖饭,看见余浩青正在街对面为开摊做准备。她从便利店的冰柜里拿了两瓶绿茶,对潘夏说道,“记账。”便推门出去。 潘夏在她身后哀嚎连连,“你老记账,盘货的时候我都快疯了。” “我帮她付了吧。” 江语风转身冲范小凡挑了挑眉,笑道:“你真是我的贴心小棉袄!” “滚远点。”范小凡白了一眼。 “喏,请你们喝的。你们忙,不打扰了你们了。” 见余浩青接过两瓶绿茶,还顺手递给了自家小工,江语风便摆摆手没有多逗留。 握着冰凉的绿茶,手掌的凉意在有些燥热的初夏傍晚直触心底,看着江语风渐远的背影,余浩青不自觉地笑了,罕见地没露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