坪山县,是京城东南的一个小县,距离京城不过两百来里路,快马的话一天就可以到,便是马车走的慢些,差不多两三天也可以到达。坪山县依山旁水,是一个山明水秀人杰地灵之地。提起坪山县,人们自然而然的就会想起坪山二宝。 二宝之一是位于其西南的栖霞山脉中的一株千年神木,据地方志记载,这是一棵千年的枫树,据传本已经枯死了,但在邺国建立的第二年春天,这千年神木竟奇迹般的生还,重新抽出了绿芽。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终于在邺历十年的时候传到了皇帝陛下的耳中。那年秋天,皇帝陛下在百忙中莅临栖霞山,见到了那株千年神木,也被栖霞山深秋的满山红叶所吸引,在栖霞山流连忘返。于邺历十五年选址栖霞山脉中部修建了建元帝登基以来的第一个行宫,九华宫,人称“金宫”。金宫经过长达十多年的修葺完善,现如今金宫的围场已经颇具规模,喜好游猎的皇帝陛下每两三年就要莅临一次金宫,使得现如今的金宫不愧于第一行宫之名。 第二则是位于坪山县县城的状元井。说到科举考试,还是舜国皇帝的创举,至今也不过百来年的历史,这百来年里,坪山这个小县里就出了一门父子三状元。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连带着这家的井也一下子成了状元井。 坪山县大半的人都姓杨,这家父子也不例外,以后这杨家虽没有再出状元,可参与科考中的人也不少,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就有科考的学子到这里讨一杯井水喝,沾沾好运,这样竟也有几个中了状元,状元井的名声也就越传越玄乎了,现在基本上每到科考之年,来状元井求水的人络绎不绝。吕青和梁震便是这求水的一员。 吕青从小在边关长大,一直到他十四岁的时候其父被封为镇国大将军才随父亲第一次到京城,第一次进京,他就喜欢上了这个热闹的地方,可惜只呆了三个月就又回了边关。这次来京参加武举,他差不多将整个京城都逛遍了。二月下旬的时候听人提起这状元井,想着离武试殿试还有一个多月,在他想来,以他和梁震的本事,状元有些难,但榜上有名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便拉了还在看书的梁震,来了这坪山县,说是来喝状元水,其实更多的是来游玩的。 说到梁震,也是两人的缘分。两人竟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的,吕青当时无意看到梁震的出生日就起了结交的心,毕竟遇到这样的一个人也是不容易的,更为难得的是,开始吕青找梁震打了一场,两人竟不分伯仲。对于吕青来说,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梁震长得太过于白净了些,衬得本就黑的他更加的黑了。当然最为吕青得意的是,这梁震比他要晚出生半个时辰,听见他一口一个兄就不由得神清气爽的,没办法,他上面有五个兄长,自己是最小的一个。 两人在来的第一天就去求了状元水,在吕青来看,那水不过是普通的一杯水而已,和别的井水区别不大,他不明白人为何这么的执着于一个状元,其实在他看来,状元也不比其他的进士做的官要大些,相反,真正最后做到高官的反而是那些二甲的人多些。喝了状元水,吕青就拉着梁震四处游玩。 这坪山县实在是小了点,三天两人就将整个坪山县看完了,二月也跟着一起结束了。三月初一的那天,吕青和梁震来到坪山最好的一个酒楼的二楼,那个能够看到栖霞山的位置还是吕青提前五天才预定到的。刚刚坐定,吕青就迫不及待的去看那栖霞山。其实前几天他和梁震已经去过栖霞山了,真真是说不出的失望,树上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看上去还是冬的萧索之感,此时远远望去,虽然今日天有些阴阴沉沉的,但还是能够感到一阵春的气息,浅浅的绿色似有还无。 吕青笑着指了指远处的栖霞山,“原来春天就是这样到来的,以前我就说怎么窗前的那棵树怎么前天还光秃秃的,不过一天绿芽就冒了出来,再过个几天,鲜嫩的叶子都长出来了,那绿色可真是赏心悦目,要我说,最美的时节就是这春天了,你们琼州可看不到这春的美景吧,毕竟没有严寒的冬天,怎能孕育出这样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春天呢。” 梁震看了看远处的栖霞山,也被眼前的绿色迷住了,那是一种带着生气的绿,仿佛是刚刚出生的孩童,鲜活鲜活的满是朝气。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泥土味中也带着清新的春的气息。 梁震出生的琼州一年只有两个季节,八个月的夏季,四个月的冬季,还是没有雪的冬季,说起来温度应该和这边的春秋差不多了。 想起在京城听人说过栖霞山,“其实我听说栖霞山最美的可是秋天,满山的红叶,像是落下了满山的红霞,栖霞之名也是这样的来的。” 吕青却是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其实盛名不符的多着呢,比起相信那些诗人的嘴我还是更相信自己的眼睛。不是有人说黑州的冬景美若仙境吗,可我去看了,白茫茫的一片,呼啸的刺骨的北风,根本不知美从何来,我看那些形容黑州冬景的诗怕都是讨好那位冰姬夫人的,说不得这形容栖霞山红叶美的是讨好先帝的也不一定。” 梁震笑了笑,这吕青倒是什么都敢说,没有顾忌。“反正你是可以看到的,你不是要留在京城吗,总有机会去那金宫的,到时就可以看看到底是不是盛名不符了。” 听梁震这样说,吕青苦恼的皱了皱眉头,话到嘴边,他从桌上抓起一杯茶一口喝下,立刻全部喷了出来。 梁震看看自己胸前的茶渍,不得不自认倒霉,站起身来,“吕青,你这是怎么了?” 吕青没有回话,直接站起身来,一拍桌子,“掌柜的,你这是要杀猪吗,这是给人喝的吗?” 店里走出一个四十上下的中年人,一脸小心的走到吕青身边,吕青一把揪起那掌柜的衣服,指了指桌上的茶水,“你来喝喝试试。” 那掌柜的堆起一张笑脸,连连陪着小心。 “你看看,这水,烫的像杀猪的不说,还这样的浑浊,你以为放几片叶子进去就可以糊弄人了。”吕青直接将那半杯茶放到掌柜的面前,“你闻闻,一股的土腥味。” 那掌柜的面不改色的一口将那茶水全部喝了下去,“这可是上好的毛尖,不就是有点土腥味吗,不过也是没有办法,这几日的井水浑浊的很,这水真是已经好的了,要不郎君去其他店里看看,保证找不到比我这店里还好的了。” “还”,吕青正想说什么,却听见轰隆隆的雷声从远处传来,一瞬间的功夫桌子椅子开始晃动起来,杯碗摔了一地,咔嚓一声,却是屋顶的梁断裂的声音,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不好了,地动了。”整个屋子里的人立刻慌乱的朝下面跑去。 吕青看了一眼梁震,道了一声“跳”,也顾不得现在还是在二楼,梁震先从窗户的地方跳了下去。吕青手上的那个掌柜大叫了一声,吕青一掌将他击昏了,喊了一声,“梁震,接着,”直接将那掌柜抛了出去,他随手抓住自己身边的两个人,跳了下去。 梁震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就听见吕青的声音,赶紧起身,接住那掌柜,刚刚站稳,就见吕青一手夹着一个人跳了下来,他倒是艺高人胆大,竟直接站住了,他刚将手上的两人推给梁震,那房子一声巨响整个的塌了,扬起一阵灰尘。 地还在剧烈的晃动,从屋子里跑出的人根本就站不稳,一出了屋子就坐在了地上,随着大地一起上下的摇晃着。 小孩的啼哭,妇人的喊叫,鸡鸣犬吠,整个坪山县上方一片喧哗,一瞬间的功夫,整个坪山县的房子倒了大半,扬起的灰尘几乎将整个坪山县盖住了。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坐在地上的人的心这才安定下来,从地上爬了起来,四处寻找着自己熟悉的人的身影。 吕青一向以为自己是个胆子大的,也在地上坐了半晌,等到他回过神来时,梁震正在看那位倒在地上还人事不省的老板。 梁震听见吕青朝这边走过来,他头也不回的道,“吕青兄,你这下手也真是够狠的。”从身上取出两根针来,在那老板的头部扎了两针,那老板才缓缓的睁开眼睛。 吕青见罢哆嗦了两下,半天才开口道,“我说梁震,你怎么还随身带着针的,这得多疼啊,就是死人也被你这一针给痛活过来了,以后可要离你远点,要是一个不好,让你来个两下子可就惨了。” “这位可是会点医术的吧,”坐在吕青旁边的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道。 “医术”吕青看了看梁震,笑问道,“你不会真会那什子的医术吧?” 梁震点点头,“懂得点皮毛罢了。”看向吕青时却是一脸的责备,“你到底知不知道你一掌打下去有多大的力气啊,普通人哪里受的了。” 吕青撇了撇嘴,“哪有多大的力气,我阿娘还总是骂我像没吃饭似的。” 梁震心道,“谁不知道你家一大家子的怪力人。”面上却是不显,温和的看向那刚醒的掌柜,“你现在没事了吧。” 掌柜的从地上坐起来,直接回过头去,看到倒塌的酒楼脸立刻就青了,人一下子跳了起来,嘴里嚷着,“孩儿他娘,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边说边朝前跑去。 “我去看看,他还没有好利索呢?”梁震跟了上去,吕青一想,我留在这里干什么,也忙追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