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宅前厅。
诸位老板正围住一块布匹,仔细地放在手中摩挲,苏之钰从旁为他们讲解,他们听得专注,不时垂眼沉思,同身边的管事轻声商讨几句。
杜若楠端坐一旁,并不催促,顾自品着茶水,有苏之钰在前面打点,她便安心当个甩手掌柜。
苏之钰口齿伶俐,脑子又机敏,时常有叫人眼前一亮的主意,在这种场合,当真是一把好手。
“这一批蜡染布匹,自然是不错,质地上乘、手感柔软,上身那是相当不错,我先前的老主顾都很喜欢。”如云馆馆主把玩着自己的扳指,笑意柔和,他生得白面无须,很像个读书人,“只是,这一批能得贵人青眼,那下一批……可就未必喽。”
馆主说完便冲杜若楠笑笑,那意思不言而喻:你先前就推出过蜡染布匹,结果如何,自己想必很清楚。
“先前木染布坊家大业大,遇到那种事能开退货的先河,但我们如云馆,小本买卖,赔不起哦。”
说罢他便喝了一口茶,坐在那里不再多讲话,也不再去看布匹。
杜若楠轻轻瞥他一眼,心如明镜:这是要压价。
向如云如果真对蜡染布匹心生质疑,那他根本就不会坐在这里,等着她开口谈生意。但向如云既然握住了木染布坊先前的把柄,就把这个看作是谈生意的砝码,想要再从杜若楠手里拽出点东西。
“向馆主所言,想必也是各位心里的一种担心,”杜若楠放下茶盏,轻轻抬起眼,她声音轻柔、语调轻缓,“大家开门做生意,讲求的都是一个诚字,倘若我们木染布坊供应给各位的布匹出了什么差池,我们两倍赔偿,绝无儿戏。”
“更何况,木染布坊谋求的是东山再起,”她大大方方地承认先前的失败,并不怎么避讳,“我对坏名声的恐惧,那可是怕得要死。”
说这句话时她带出一点小女儿的憨态,各位老板也便展颜微笑,似乎才察觉到眼前这一位,只是个妙龄少女。
“各位老板,做的是成衣的生意,布料在剪裁之前,都会过水浆洗,倘若再出现褪色问题,你们来找我便是,我以二赔一,绝无二话。”
成衣店肯定会在民众之前发现褪色问题,拿这个问题,纯粹就是唬她。
“再者,蜡染布料的好处,各位想必明白。这蜡染不仅花纹新奇好看,质地也更加柔软,也更宜裁剪成型。”她笑眯眯地说,“林老板、陆老板,你们先前已在我们店中入了百余匹布料,你们最是清楚吧?”
“有道是做生意,必得有长远的眼光……”杜若楠神情自若,侃侃而谈。
苏礼在旁边垂手立着,听到这里,不觉心中咦了一下:这个长远眼光,听起来有点耳熟啊?
“蜡染布料优于扎染布料,只要推广开来,蜡染必然会取代扎染,成为未来发展的趋势。各位是阮县成衣店铺中的翘楚,我的确是想借各位的东风,进一步将蜡染推广开来。”
“难道大家不想在蜡染布匹完全占据市场之前,抢先分一杯羹吗?有时候抢在别人前头一步,就是这一步,决定各家收益和生死。各位伯伯叔叔都是聪明人,更多的也不需要若楠继续说了吧?”
杜若楠说到这里,捧起茶盏,抿一口,悄然同苏之钰打了个暗号。
苏之钰心领神会,立刻接住下文:“阮县百余家成衣店中,坊主特意邀请了诸位,也是看中诸位的实力。抢先同我们木染布坊签订合约的,享受最惠店待遇,能够享受我们最大力度的折扣。”
向如云放下茶杯:“最惠店?”
苏之钰点头:“对,所谓最惠店,那自然是只有一位,得是最先决定合作的。后面,优惠程度逐次递减。”
“对于长期合作,我们实行销量与折扣相结合的制度,大家用量越大,我们能提供的价位就越低。此外我们每个月,还会帮助用量最大的店铺改良衣衫,提供一种美观大方的成衣款式。”
木染布坊推出的成衣又多抢手多紧俏,他们是见识过的。便是在彩衣节,虽因为价格的缘故,木染布坊销售并不理想,但去她们店中看衣服的顾客却是最多,甚至在价格远高于其他家的前提下,依然把店中成衣销售了十分之七。
不少成衣店,更是派了人将木染布坊的各色成衣都买了一遍,就为了留个样子,拿出给自己的裁缝和绣娘拆解,去临摹木染的款式。
竟要白送新款式!听到这儿众人哪还坐得住。
向如云抢在众人之前,同杜若楠拍板,做了那荣获最惠店待遇的第一人。
厅内老板抢成一团,苏礼的眼睛在苏之钰跟杜若楠身上逡巡:杜若楠那套说辞,异常像苏之钰的口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