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蓉眯瞪瞪地看着周围,手紧抓着身下的软枕半晌,才从梦中回神,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她此刻不在什么兵荒马乱的战场,而在她的房内,周围都是她熟悉不过的摆设。
“娘子醒了。”甘棠瞧见芙蓉醒了,先沏了杯薄荷温茶递与她漱口,“娘子这小歇,都歇到太阳落西了。”
“我睡了那么久?”
“可不是,娘子是昨夜没休息好吧?”
芙蓉含着薄荷水,清凉的感觉冲击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不少。
她记得她躺在香榻上午睡,没一会就入了梦,那个梦……
芙蓉眉头微皱,不解自己怎么会做了个那么莫名其妙的梦。
梦里头他们芙家被魏王灭门,而她被她表哥送给了魏王世子当宠姬,而后曾经向她求过亲的一个异族人,杀了魏王与魏王世子。
虽然有头有尾,但依然让人觉得滑稽。
先别说芙家是连绵了几百年的士族门阀,哪有那么容易就被灭了,再说她表哥钟轩钰哪有那个胆子,竟然敢囚禁她还把她送给别人讨赏,还有什么云军,她听都没听过有这个势力。
“蓉儿,你还在睡觉?!”
芙蓉正想着,就听到外头传来一道格外响亮的声响,还未搭话,就见一道声音气冲冲地冲进了屋里,“三伯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竟打算把你嫁给个蛮人,蓉儿我跟你说,你可不能依了三伯!”
芙钊英俊的脸青一块紫一块,一张嘴说话就扯动了脸上的伤,呲牙咧嘴,一张脸都跟英俊挂不上关系。
芙蓉靠在榻上缓神,抬眼就看到自己五哥这幅丑样,瞪着眼看了半晌:“谁把你打成了这样?”
“这不是被打,是我跟那个乡下校尉讨教。”
“那乡下校尉铁定长得不行,嫉妒你面俊光往你脸打。”芙蓉边笑边捂着嘴打哈欠,手触到脸颊,芙蓉又想起了她做得那个梦。
梦里头摸她脸的那人便是个蛮族人。
五官深邃,有一双不常见的浅棕色眼睛。
套上了镶嵌了东珠的软鞋,芙蓉走了两步,又忍不住懒洋洋地在软椅坐下,支着脑袋看着像是只没头苍蝇在她屋里乱窜的五哥:“五哥你说话也不说个清楚,好端端的你为什么跟人讨教,你进门说什么不能嫁?”
妹妹问起,芙钊才醒过了神,呲牙咧嘴地从背后拿出了一个装画的竹筒:“你可知道三伯要把你嫁给什么人!?”
芙蓉盯着竹筒,眨了眨眼。
芙钊气呼呼地把画卷展开——
该怎么形容幅画,画中人的脸画的并不明朗,穿旧红色军衣,身上的盔甲破了一个大洞,露出了身上的扎青,除此之外,他的胳膊与脖子上的扎青也栩栩如生,花纹繁复看不清是什么图案,给画中人增添了一丝神秘与威势。
扎青在平民中常见,世家子弟也有些觉得新奇偶尔尝试,但在身体上刺上无法祛除的图案,始终是下乘。
芙蓉还从未没见过谁身上会有那么多扎青。
那么说也不对,比如她梦中那人,裸露出来的脖颈全是青纹,一直蔓延到了额角,就与这画上一样,要是他脱了衣裳,身上估计也满是青纹。
芙蓉低头打量画上那些繁复如同佛教梵文的图案,这画上的长相不明,但她脑海里却隐隐浮现出这人的五官。
英俊却桀骜。
就是抬手抚摸小娘子的脸,也带着股让人惧怕的戾气。
一时间芙蓉觉得自己似乎没从梦中醒过来。
见妹妹都看愣了,芙钊重重一哼:“我就知道你会被吓到,三伯真是老糊涂了,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为你挑选夫婿,挑来挑去,竟然跟我们说这人不错,有意把你嫁给他。我跟三哥他们,还有我爹一同劝他,怎么都劝不听,你也知道三伯这个人决定的事就难以更改,我看那蛮人郡守一到荆州,他怕就真要你嫁给他了!”
芙钊那么一说,芙蓉才想起这几日她又被求了一遭婚。
不是她不在意终身大事,而是身为芙家唯一的千金,从小到大不知有多少人家透露过与她家联姻的意思。
久而久之,她听到谁又上门求婚只是过一遍耳朵不当一回事。
想起求婚的事,梦里的内容居然更清晰了,有头有尾的都不像是梦。
梦里面也是有眼前这一幕的,有个小地方的郡守向她求亲,她三叔有意把她下嫁,她几个哥哥不愿,她也不愿,然后戏耍了那郡守一顿,让三叔改了念头。
按着梦里的一切,拒绝了那郡守没多久,不知道为何与芙家交好的钟家,突然联合荆州其他本土势对付芙家,她表哥钟轩钰设计把她软禁,等到她被送给魏世子的时候,芙家诺大一个宗族已经只剩她一人。
芙蓉捂着心口,梦里面她千方百计得知家人全死后的那种痛苦涌上来,心绞痛的让她几乎晕死过去。
“蓉儿!你这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芙钊一个转眼就见妹妹脸色煞白,紧紧捂着心口,像是犯了大病。
芙蓉摆了摆手:“突然一口气没喘上来,估计是才睡醒没顺气,不是什么大事。”
她也不知道一个梦怎么会让她这样,就像她不是做梦,一切都是真的一样。
她分明没见过魏王世子,脑海里却刻着他虚伪的样子。
“真该让三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看他还让不让你嫁给那人!”
芙钊重重锤桌,看得出他是真的不满这桩婚事,着实想不通自家三伯为什么会看好那个小郡守。
当年当年战乱牂柯、巴郡等地的蛮人沦为奴隶,前几年所有人都还认定蛮人为奴,既然是奴隶又怎么可能够得上芙家的门庭。
“若是你嫁了这人,三伯现在糊涂以后也一定会后悔,实在不行我得送你出去躲躲。”
芙蓉还在想梦中的事,听到五哥都说到了躲,茫然地眨了眨眼:“躲?”
“我若也走目标太大,我来引开三伯视线,叫轩钰来带你出去躲一阵子。”芙钊越说越觉得自己想了个好主意,满面的得意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