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小春掀开眼皮的时候，空气里全都是花露水的刺鼻味道，他现在真后悔自己当时买了什么三重薄荷清凉提神的香型，闻着简直想吐，鼻子里还痒呼呼的。

他正这样想着，一偏头就看见了手里拿着花露水，正准备对着他鼻子再摁一次喷嘴的裴齐。

沈小春眯瞪着眼刚想发作，结果裴齐还真就不知死的摁了下去。这一下可把沈小春喷美了，他刷地弹起身，揪着自己后脑勺上的脏辫一连打了三个喷嚏，打完了之后眼圈红彤彤的，鼻子也囔了，人也跟着彻底清醒了。

这一清醒，沈小春捞起床上的枕头就朝旁边笑得前俯后仰的裴齐抡过去，准头极好，正中脸门。他吸了吸鼻子，伸手啪的一下拍停了放在床头柜上的蓝牙音箱，抬腿下床，嘴里懒洋洋地问：“裴二傻，你皮痒了跑来找揍？”

“那不是，被你揍一顿能管十天下不了床。”裴齐贱兮兮笑着，把枕头和花露水一块扔回床上，“这不是给你打电话没人接，赶紧过来看看你是不是跟上次一样，没日没夜的编曲编了二十四个小时，结果生生把自己的胃给饿抽抽了吗？”

“不会，那次是客户要得急。”沈小春起身走到衣柜前，随手扯出一件白T边套边往浴室走。

裴齐颠颠的跟着晃过去，扒着浴室的门框抻着头往里看：“啧啧，鸡哥，你说实话，你这身材是不是背着兄弟偷练过，我刚才可看见人鱼线了啊。”

“你再叫我鸡哥？我看你今天是真皮痒啊。”沈小春从洗漱台上捏起一根皮筋，把自己的一头脏辫扎成了一朵开在后脑勺上的酷花。他在镜子里狠狠瞪了裴齐一眼，没好气地说。

裴齐扁扁嘴，挠了挠自己那一头扎手的小毛寸，缩着脖子嘟囔：“谁让你起这么一名，跟咱古惑仔山鸡哥雷同度高达99%。”

沈小春没搭话，懒得搭理这傻逼。他跟裴齐认识了五年多，基本每天都在纠结要不要把他那张臭嘴给缝起来，结果这么久过去，他也没下了手。

不过刷着刷着牙，沈小春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他扭头皱眉看着裴齐，嘴里含着白沫子混糊不清的问了一句：“不是，你怎么进来的啊？”

“沈叔走之前留了一把钥匙给我，让我常来看看你。”裴齐从后屁兜里摸出一把钥匙，套在指头上转了两圈，得意的扬了扬下巴，“他还说了，你这房子我随时都可以来住。”

一听这话，沈小春就总觉得嘴里橙子味的牙膏苦涩涩的，他憋着一股无名火往嘴里灌了一口水，咕咚了两下把嘴里的苦味吐了出去，然后顺手打开水龙头往脸上扑了两把凉水，把肚子里的火给扑灭了，才淡淡地说：“钥匙你留着，反正没两天我就要搬了。那个人别在我跟前提，膈应。”

裴齐立马瞪大了眼睛，窜进浴室里问：“搬？！搬去哪啊？”

“快开学了，打算搬学校附近去，而且我本来也不打算住他的房子，我自己租得起。”沈小春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拽下挂在墙上的毛巾擦了一把脸问，“今晚演出几点？”

裴齐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十点开始，还有俩小时。”

“嗯，那我收拾一下咱就走。”沈小春从洗漱台下的抽屉里摸出一个小包，从里边抽出一根眉笔，对着镜子笨手笨脚的描画起来。

“不是，沈爷爷，你都长这模样了还画眉啊？”裴齐挨过去扒拉了一下沈小春乱七八糟放了几对耳夹和几张狼头纹身贴的小包，“哎呦喂，你这装备也真够齐的，骚气啊沈爷。”

“滚，少贫。这样上台唱摇滚效果比较好，夜店里的人想看摇滚叛逆少年我就装给他们看呗。”沈小春用眉笔把眉峰挑高，又从包里随便拿了一对猫眼石耳夹戴上。

他摸了摸自己流畅精致的下颚线，冷眼瞥着镜子里酷范十足的18岁少年，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嘛呀，阴阳怪气的。”裴齐撩着眼皮斜了沈小春一眼，“别不是洗脸的时候脑子跟着进水了吧。”

“你懂个屁，我那是被自己帅到了。”沈小春把小包收了起来，转身推着裴齐走出浴室，“别废话了，去帮我打开电脑，我给客户把成品发过去。”

“这点破事你就不能自己动手啊。”裴齐一边抱怨着，一边走到写字台前俯下身握着鼠标点了两下，本来处于待机状态的屏幕一下子亮了起来，一个命名“给二傻”的demo文件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眼里。

裴齐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就跟只看见了香蕉的猴一样，上蹿下跳的拍着手咯咯笑：“惊喜啊！沈爷威武！沈爷牛掰！沈爷才华横溢天下无敌！”

正站在穿衣镜跟前往身上套小羊皮马甲的沈小春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我就给你助攻到这了，再追不到闵小佳你自己滚去哭，我可不陪你喝酒了。你耍起酒疯不像个人，真的，像疯狗。”

裴齐拉出转椅坐下，兴奋地点开了MP3文件，是一首混着贝斯和若有若无鼓点的小情歌，开头的旋律抒情美好，中间有一段贝斯的爆炸音solo,瞬间就把整个编曲带进了高潮。

又酷又深情。

“太好听了！”裴齐手扶着桌子一用力，盘腿坐在转椅上嗖的转了一圈，挥着胳膊嚷嚷，“沈小春选手，我要为你来个360度大转身！”

裴齐是真的挺惊喜的，之前他狂轰乱炸地求了好几天，沈小春都一副“关我屁事”的拽样子，结果私下里早早就把曲给编好了，这估计就是他熬夜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