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买的布拿来做衣裳。在侯府时,这些事情都是丫鬟做,她连根线都穿不上去,捏着针与布料瞪了许久,叶明蓁只得认命地抱着布去找叶母。
叶母不禁失笑:“这些琐事交给我就是了,哪用得着你亲自动手。”
“即使从前不会,如今我也要一样一样学得。”叶明蓁说着,不禁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口气。锦衣玉食的生活过了十六年,现在什么都没了,她才忽然意识到,有人伺候的日子多舒坦。
她在心中暗想:等搬到城中之后,还得再多挣些银子,买几个丫鬟婆子。
“对了,娘,明日我也跟着你们一起进城。”
“你跟着去?”叶母顿生忧色:“这不太好吧……”
平日里,叶父赶着驴车去帮人拉货,叶母就每日去城中摆摊买菜,这事辛苦得很,天不亮便要启程出门,一整日笑脸迎合。顾思凝在时,可从未提出来要一起去过,更别说……叶母瞅了瞅女儿清丽出尘的脸蛋,心中忧愁便更多了。
她的女儿生得这样好看,哪里能跟着她一块儿抛头露面的?街上可什么人都有,若是让谁瞧见了,心生什么歹念,那可怎么好?
原先叶家村中便有一位姑娘面貌生的好看,随着爹娘一块儿进城时,被人一眼相中,直接强抢去做了妾。她的女儿可比那姑娘好看太多,若真发生此事,她与叶父只是一介农户,哪里护不住。
更别说她们家姑娘原先可还是千金小姐,就算变了身份,那也是心高气傲的,如何受得了这种委屈。
叶母想的越多,就越放不下心。
“不行。”她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就好好待在家中,哪儿也别去。你才刚回来,附近也不认得,这样,明日我就再带你去附近走一走。”
“娘……”
“你说什么都不行。”叶母坚定地拒绝道:“村中还有不少与你同龄的姑娘,你若是觉得无事,不如去找她们玩去。”
“可我也想帮娘的忙。”叶明蓁诚恳地说:“既然我回到了家中,娘也不该将我当做外人那样生分。爹和娘都只有我一个女儿,前面十六年,我没有在爹娘跟前尽孝,如今好不容易回来了,娘却连一点机会也不给我吗?”
叶母:“……”
叶明蓁垂下眼,她模样生得好看,若是作出可怜的模样,便更容易让人动摇。叶母只看一眼,便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狠狠攥在手中,连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娘先前还说,什么都愿意依我。”
叶母:“……”
她撇开头,硬逼着自己不去看:“你说再多也没用,不行就是不行。”
叶明蓁幽幽叹了一口气。
等到第二日。
天不亮时,屋子里便传来动静,是叶父叶母晨起去村中收菜。叶明蓁听着动静清醒过来,飞快收拾好自己,趁二人出门之后,便往村口走去。
等叶父叶母提着灯笼到村口时,便见她站在村口簌簌发抖。初春时的清晨还冷的很,叶母一瞧,整颗心都软了。
等再听她祈求的话,看她乌发末梢挂着的晨露,叶母当真是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应了。
一路上,她还在不停埋怨:“你又何苦折腾自己,这天这么冷,小心冻出个好歹来,到时候吃苦受罪可还是你。”
车上装满了菜,人只能坐在车尾,半个身子都挂在外面。叶明蓁紧紧抓着底下的木头,心惊胆战地看着脚底下一晃而过的路面,偶尔颠簸时,险些以为自己要飞出去,更不敢松手。
她一面听着叶母的念叨,一面脸色发白地想:搬进京城的事情一定要抓紧了……
等到京城时,天刚蒙蒙亮,空旷的街上也开始逐渐有了行人。
叶父帮着将所有菜卸下,很快赶着驴车离开。叶明蓁听着叶母的话,乖乖地坐在摊子后头,一面又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她从这条街上走过不少回,却鲜少注意过街道两旁的这些摊贩。像叶母这样卖菜的摊子有不少,种类略有不同,除此之外,还有做吃食的,卖面人的,应有尽有。这些摊主一见到人便费劲地吆喝起来,使劲招揽客人,叶母也是如此。
叶明蓁张了张口,却是不好意思像周遭其他人那样大声叫喊出来。
好在叶母也不指望着她帮忙,往她手中塞了几文钱,指使她去旁边的馄饨铺子用早饭。叶明蓁张了张口,最后还是乖乖去了。
小馄饨皮薄肉少,汤头鲜美,早晨的生意尤其好,摆出来的几张桌子坐满了人,互相谁也不认得谁。叶明蓁不太习惯与陌生人坐一桌,匆匆吃完便回了自家的摊子。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摊上的菜便已经卖了不少了。
她坐在一旁看了许久,耳边听着各种吆喝呼喊,便觉得热闹的很,听久了,连心情也变得轻快起来。
这是长宁侯府没有的烟火气。
虽然陌生,可也让她觉得轻松的很,再也不必担忧睁眼时被礼教规矩束缚,无论做什么都被人看在眼中,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叶明蓁深吸了一口气,起身站了起来。
她笑着对叶母道:“娘,我帮你吧。”
街口处。
一辆华贵的马车悄悄停下,马儿温顺地站在原地,虽说车身上没有徽章标记,可只从外表看来,便知主人家不凡。
车夫回过身,也不掀起车帘,恭敬躬身道:“主子,到了。”
马车里伸出一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他从车中看去,正好看到不远处正笨拙地帮着卖菜的叶明蓁。
晌久,马车中才发出一声似庆幸,又似喜悦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