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莫小夭低头想了好一会，然后呐呐地吟着：“小相公？”　　　　叶枫很满意她这么上道，笑着应了一声然后点点头。谁料到，莫小夭抬了头，小脸突然涨得通红，十分不满地嚷了起来：“叶哥哥不要脸。”　　　　“嗯……啊？”叶枫蒙了，难、难道说，被发现了？　　　　不、不应该啊！这货连驸马都不知道，怎么可能知道小相公？　　　　只见莫小夭很是恼火地用胖乎乎的小手指指着叶枫，怒气冲冲：“你都这么大了，比我还大，你还说你小！简直不要脸！”　　　　叶枫：……　　　　好像……好像有哪里不对，又好像哪里都没有毛病？？　　　　叶枫嘴角抽了两抽，迅速淡定下来，解释道：“我这不想着什么东西加个小字就显得亲近吗？要不就听你的，把小字给去了，也行。”　　　　对于叶枫的这番答复，莫小夭表示很满意，她这才收回了手指，点点头，满意地喊了一声：“相公公！”　　　　叶枫的手一僵，脸也一僵，磕磕巴巴话都说不利索：“公、公公？”　　　　莫小夭得意地点点头，一边掰着手指头，一边在正儿八经地念叨：“娘亲说，这样叫都是亲近的意思，你看娘亲同爹爹说话，都是‘夫君君，人家还想要的。’”　　　　一不小心，叶枫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有那么一瞬间，他十分希望自己啥也没听见，啥也没听见……　　　　叶枫认了命：“相公公就相公公吧，总比小疯子好。”　　　　于是莫小夭特别开心，重重点头，又大声了喊了一句：“相公公！”　　　　吓得叶枫连忙捂住她嘴，连连告饶：“我的公主小姑奶奶，说好了是私下偷偷叫，你怎么能突然这么大声呢？”　　　　因为被捂着嘴，莫小夭眨巴眨巴着大眼，满眼的困惑。叶枫见状，赶紧松手，她这才能够开口问道：“为什么这么好的称呼不能告诉别人呢？”　　　　叶枫扶额，一脸无奈：“你什么时候听你爹爹，在朝堂之上，同人说话是，大毛胡子过来，咱谈谈北国的战事；又或者几时说过，话罐子你去把明儿要参的人给列出来？”　　　　莫小夭摇头，叶枫才松了口气：“这不就结了？”　　　　于是莫小夭只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舀起一口梅花酪咽了下去，又陷入了沉思：“那我平日里叫你什么好呢？”　　　　叶枫心里“咯噔”一下，觉得自己可能又要掉坑……然而他还没来得及阻止，莫小夭就举着勺子特别开心地下了决定：“就叫小疯子吧！我觉得小疯子好好听的！”　　　　兜兜转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叶枫捂着胸口感觉有点堵。有那么一瞬间，叶枫想明白了一件事，莫小夭看着天真单纯，骨子里跟她哥一样，是个天才。　　　　整人的天才！　　　　叶枫认了名，一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悲切感油然而生，他抬头四十五度仰望青天，叹了口气，弥漫着淡淡的忧伤……　　　　-　　　　事实总是在不止一次地提醒着所有人，玩得太嗨，有时候容易忘记一些事情——比如，莫敬轩。　　　　这头叶枫正坐在梅园的一块石头上，给旁边正吃得起劲但是沾了满嘴梅花酪的莫小夭擦嘴角的时候，猝不及防就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怒喝：“姓叶的，你放开我妹妹听见没有？”　　　　叶枫的小心脏受到了惊吓，还没等他回过头，就看见坐着的莫小夭腾地一下子站起来，丢了碗就朝莫敬轩扑过去，软绵绵地叫着：“皇兄！”　　　　扑进怀里就算了，莫小夭顺手拿着莫敬轩的玄狐裘抹了把嘴巴，乳白色的梅花酪就这样黏在了狐狸毛上，看得莫敬轩着实心疼。　　　　然而天大地大，老妹最大，莫敬轩摸了摸满身的梅花酪，悲戚着脸摸着莫小夭的脑袋：“这是咱娘给我坐的，下次咱换个地方擦好吗？”　　　　闻听此言，莫小夭亮出了绝招，无辜的大眼睛盯住莫敬轩，分分钟让他觉得这件事是他错了，他忏悔，他不应该穿狐狸毛出来的，于是他无比怨念地一笑，将心疼生生憋了回去，然后说：“没事，没事，只是狐狸毛而已……只是狐狸毛而已……”　　　　说完，他就抬头看见了叶枫，只见叶枫在一旁安静地侍立，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简直是前所未有的老实。莫敬轩本能觉得，有鬼！太有鬼了！　　　　于是他牵着莫小夭走到了叶枫的面前，弯了双眼，笑得很是温和：“叶侍读难得的老实啊。”　　　　叶枫一点头，一本正经：“五殿下谬赞了，臣一向都是出了名的老实。”　　　　莫敬轩马上变了脸，嘴角一抽：“你脸呢？”　　　　叶枫又一拱手，更加的一本正经：“回殿下，在臣的脑袋上呢。”　　　　莫敬轩觉得这货没脸没皮的程度已经能赶上他了，这点他实在不能忍，于是他抬起一脚，就要往叶枫身上踹去：“老子踹死你！刚刚的帐还没算完！”　　　　只见叶枫灵巧地往旁边一闪，还没等莫敬轩一脚踹过来，一抬手就将一个瓷碗正正地顶在了莫敬轩的眼前。　　　　“这什么？”莫敬轩停了脚，疑惑地问道。　　　　“梅花酪。”　　　　莫敬轩端详了一会：“你做的？”　　　　叶枫十分肯定地点点头，莫敬轩犹豫了一下，咽了口唾沫，又瞧了眼旁边抱着他紧紧的莫小夭那双一样肯定的大眼，才整整狐裘，正儿八经地道：“你不要妄想用这些小玩意来讨好本宫，本宫不是因为想吃你这个东西才不打你，毕竟你的东西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好吃……本宫拿了你这个东西，不代表本宫要放过你……”　　　　“你到底吃不吃？”叶枫翻了个白眼，对于莫敬轩的絮絮叨叨表示了一下鄙视。　　　　“吃！”莫敬轩劈手夺过叶枫作势要丢掉的瓷碗，“谁说不吃了！”　　　　-　　　　就在莫敬轩舀下一勺子，正要往嘴里送的时候，就听得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五殿下，陛下让您过去。”　　　　莫敬轩很郁闷，梅花酪悬在半空是吃也不是，放下又不甘心。　　　　“现在？”他问。　　　　“正是。”內侍欠了欠身，十分恭敬，然后又补上了一句，“还有叶侍读。”　　　　“我？”叶枫纳闷了。　　　　“正是。”內侍又欠了欠身。　　　　同时传召两人，又不是日常询问课业的时间，怕是有旁的重要事情，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然后莫敬轩道：“知道了，我马上就去。”　　　　內侍得了答复，退了两步，侍立在一旁继续等待。　　　　內侍通报莫敬轩的话，莫小夭也听见了，她虽然还小，但也知道，若是建元帝派人宣召皇兄，一般来说都是正儿八经的事情，所以她很乖巧地从一旁的雪堆里扒拉出了剩下的瓷碗，递给了莫敬轩，然后特地嘱咐：“皇兄见了爹爹，一定要把梅花酪给爹爹吃，爹爹爱吃甜的，一定会喜欢的。”　　　　末了她看看手上的另一碗，又道：“这一碗，我就给娘亲送过去，娘亲喜欢新鲜玩意，也一定会喜欢的。”　　　　莫敬轩得了莫小夭立马回去的消息，这才点点头，抚了抚莫小夭的脑袋，从梅园外面唤来宫女，反反复复叮嘱一定要看着莫小夭回关雎宫之后，才和叶枫一起随內侍离去面圣。　　　　-　　　　到承明殿外的时候，正好撞见礼部尚书率着一众下属从里面出来，礼部尚书见了莫敬轩，恭恭敬敬行了礼，然后才急匆匆地离去。　　　　莫敬轩和叶枫相视一眼，并不言语。　　　　建元帝召见谁都正常，独独召见礼部尚书就不正常了。以建元帝那种放荡不羁爱自由的性子，八百年能听礼部尚书说一句话就不错了，哪里还轮得到这样正儿八经地召见？　　　　开来，朝中怕是有些很不寻常的事情要发生了。　　　　这是莫敬轩和叶枫在彼此的眼中读出来的话，两人心照不宣，低头觐见。　　　　虽是白日，承明殿里却依然亮着灯火，內侍走了进去，回到建元帝的身后侍候。莫敬轩和叶枫双双跪在承明殿中，将参见的一套礼仪做得十分足。　　　　然而建元帝头也不抬，仍旧低头披着折子，一时殿中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到。莫敬轩猜不透他这个天天离奇招玩着愣是不带重样的爹到底是什么心思，于是上前一步，先发制人：“不知父皇唤儿臣和叶侍读有何吩咐？”　　　　建元帝这才住了笔，往龙案上随手一丢，歪斜地往旁边的凭几上一靠，支住下巴，闲闲道：“怎么着？小兔崽子，你是想把朕闺女给朕送的梅花酪独吞不成？”　　　　莫敬轩猝不及防，一口老血。　　　　叶枫猝不及防，一口老血。　　　　內侍猝不及防，一口老血……　　　　就就就为了这事吗？莫敬轩有点懵逼，这开场白怎么想都不对劲啊？好在叶枫的反应敏捷，挥挥手就让身后的侍从将梅花酪端了过去。　　　　建元帝满足地看着瓷碗，再次感慨：“还是朕闺女有孝心。”　　　　然后顺带给了莫敬轩一个十分嫌弃的白眼，满满的都是“看看你，从来不想着朕”的怨念。　　　　莫敬轩看着建元帝舀了一大勺，然后满满的满足感的样子很委屈——爹，俺是你亲生的不？　　　　等到建元帝满足地舔舔嘴唇，夸耀了一番梅花酪好吃之后，才抬起头对叶枫说：“叶小爱卿啊，你爷爷快回来了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