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笑江湖》是一个全是年轻人的剧组,导演制片人也是出来玩票的富家子,和陈一纶是一个圈的顶级富二代,拍戏时还带着几分学生气的理想主义执拗。
除却陈一纶与单程,剧组其他演员都是刚出校园的新人,唯一的大牌就是写出《大笑江湖》剧本的金牌编剧林汉,却也只一心钻在剧本里不爱和人打交道。
因为大家都不出名,也没人讲架子,拍得又是荒诞向的喜剧,成天嘻嘻哈哈的,整个剧组气氛因而十分轻松。
单程也很喜欢这种氛围。
在演《大笑江湖》前,他没想到自己这么适合演喜剧。
那些夸张的大笑,滑稽的动作,看似疯癫实则是小人物对这世道的憋屈呐喊的台词,他都把握得非常好,反而比成天嘻嘻哈哈惯了的陈一纶更搞笑。
用编剧陈汉的话说:“一纶是把情绪都用在了生活里,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生活中足以感染人,到了戏里就力道不够了。而小单是个惯于压抑情绪的,内心累积的磅礴情绪一旦找到渠道,释放出来时就格外有张力和动人。”
当时众人都只当一句玩笑评价,嘻嘻哈哈地哄笑成一团,单程却惊讶地看着陈汉,暗赞一句其不愧为金牌编剧,说话一针见血。
他骨子里确实是个冷情性格。
可能是从小生活在闭塞小渔村,因为私生子传言被人排斥,与外婆相依为命惯了的原因。他已经过惯了一个人的生活,从来不期待命运多余的恩赐。
陈一纶就曾在酒后说过一句:“在咱们剧组里,最好说话的是单哥,但最难交朋友的也是单哥。我能花三个月和剧组所有人成朋友,却没办法让单哥对我交心。”
湖省山区夏日天气易变。那天剧组刚好有一场夜戏。本来是打算通宵拍戏的。结果突如其来一场大雨,将众人都淋成了个落汤鸡。
眼看仪器没有准备防水油布,要被淋湿了,导演只能心疼地说着晦气,宣布今晚休息。
众人连拍了几天戏,难得碰上休息,欢呼雀跃地跑了。
陈一纶本来想和单程一起回去酒店的,顺便去酒店喝一杯讨论剧本的,却临时接了一个电话后,歉意地道:“单哥,我有个朋友过来了,我得去接他。”
单程摆手:“去吧。我一个人回去就行。”
黑色劳斯莱斯在雨幕中滑到单程身边,保镖打起大黑伞,将单程保护在伞下:“单少爷,我们现在是先回酒店?”
单程点头:“嗯。”他伤口淋了点雨水,有些怕感染,要回酒店处理一下。
“少爷今天来了。”单程刚上车,司机就扭头说,“两个小时前从家里出发的,算算时间应该快到了。忠叔让我提醒您一声。”
单程情感快于理智地惊喜道:“郁伶?他怎么突然过来了?”
随即他笑容一僵。
方才的反应骗不过自己,压抑了一个星期,他以为已经适应了冷寂的心,原来都不过是自欺欺人吗?
等车子开到酒店门口,单程就隔着被暴雨淋得水雾淋漓的车窗,看到了郁伶。
五星级酒店挂着金色灯牌的门口,两排黑衣保镖依次排开,一个身高马大的壮汉撑着一把桐油木柄黑伞,郁伶站在伞下,穿着单薄白色衬衣与黑西裤,身姿挺拔,用一张雪白帕子掩唇,略略低头咳嗽着。
暴急雨水自伞沿落下来,将郁伶眉眼与身形显得更为斯文清冷。
单程心里像被什么东西锤了一下。
——除了外婆,这是第一个人在雨幕中等他。
“郁伶?”
单程匆匆下了车,低头冲进了雨幕里,跑到郁伶身边,“你怎么过来了?”
注意到他咳嗽声音比寻常更急促些,面庞也比寻常更潮红些,单程将郁伶扯进酒店大堂里,语气严厉道,“你身体不好,怎么能站在外头吹风?”
身后保镖赶上来给单程撑上了伞。
被单程拽进了金碧辉煌的大堂里,郁伶急促咳嗽两三声,苍白面庞都出现大片潮红,才略带斯文的道:“抱歉,我只是想快点见到你,让你担心了。”
“先进屋。”单程匆匆将郁伶带进了电梯,让保镖找来毯子将郁伶裹起来,按了顶楼的按键。“你的衣服都被雨打湿了,当心着凉。”
单程在这里的房间是郁伶安排的,五星级酒店的顶层总统套房。
用门卡刷开了套房的门,单程刚准备让郁伶进屋。
一个保镖拦住了单程:“抱歉,单少爷,请先让我们为房间做一个简单消毒。”
一队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的保洁人员涌了进来,一组扛着消毒水,将屋子里外上下一寸一寸地消了一遍毒毒,一组扛着原来杯子毯子床具地毯水壶鱼涌出去,一组扛着全新干净的地毯被子地毯水壶有序进来,将屋子里能换的东西都换了一遍,最后一组负责喷洒空气清新剂。
——是单程喜欢的冬日雪后白桦林的清新味道。
十五分钟后,保洁人员训练有素地退了出去。保镖才恭敬地做出收拾道:“少爷,单少爷,你们可以进去入住了。”
二人进屋。
酒店套房已换了一副面目。床具地毯杯具窗帘都已换成了干净简洁的黑白灰风格,空气中有淡淡好闻的空气清香剂的味道,与郁伶衣服上的有几分相似,俨然一个郁宅2.0版本。
保镖恭敬解释道:“请单少爷放心,少爷有这家连锁酒店的股份。酒店方负责少爷住宿久了,都懂得少爷规矩的。”
郁伶咳嗽着道:“抱歉,我稍微有点洁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