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凝妙却不似装假,面上微露痛苦之色,蹙着秀眉道:“我方才急于下车,不慎跌了一跤。”
当着若干人的面,程迟不好置之不理,只得拿出做哥哥的榜样来,“这可如何是好?不然,咱们就回去吧。”
傅凝妙当然不肯,好容易才避开程夫人的耳目出府一趟,她自然得抓住机会跟程迟单独相处才好,怎能轻易放过,遂嘤嘤呖呖的道:“只是一点轻微的扭伤,不妨事的,表哥你自去玩吧,我看着你们就好。”
她如今也算学乖了,懂得以退为进。
傅凝婉眸光微动,知晓她打的什么算盘,不过这倒正合了她的意,遂轻声说道:“那怎么成?此处人来人往,万一再磕着碰着,母亲知道一定会担心的。”
因望着程迟恳切道:“表哥,不如你扶三妹到那边医馆略歇一歇,二妹由我照看便好。”
程迟眼看街市上人头攒动,这会子就算折返回去,不知要费多少功夫,且不知会否又闹些幺蛾子出来,只得懊丧的叹了一息,认命道:“好吧,三妹,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一壁恋恋不舍地望了凝霜一眼,深觉时运不济。
傅凝妙却管不了许多,蹦蹦跳跳的依偎在他身侧,恨不得化成藤勾到他身上——反正她崴了一只脚,程迟正好做她的拐杖。
待那两人消失在车水马龙中,傅凝婉便看着凝霜,难得亲切的道:“二妹,你想去看冰山么?我还有些琐事料理,不若咱们就此分道扬镳,半个时辰后再于此地会合,你觉得如何?”
凝霜本就与她性情不投,虽知傅凝婉故意支开自己,但是正好,她也巴不得被撇下。一个人才好玩得尽兴,若时时刻刻扮姐妹情深,未免太累了些。
于是她含笑点了点头,“就依大姐姐的吧。”
姊妹俩相亲相爱地拉了会手,方才各自分开。
眼看着傅凝婉莲步轻移向既定的方向而去,凝霜约略猜到她要去见谁,不过,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至少在出阁之前,她还能享受到闺中女儿的浪漫时光,且是独属于她一人的时光,凝霜觉得很开心。
*
萧易成沿着西边一溜店铺缓缓踱步,目光却并未停驻在那些精心打磨的花灯之上,而是轻轻一瞥便移开去,仿佛这繁华集市的任何事物都无法吸引他的注意。
他身畔一个衣着华贵的俊伟男子笑道:“阿成,是你发帖子请孤过来赏灯,怎么自己却提不起兴致,是因为孤在,让你不得肆意了么?这主人当得未免太委屈了些。”
萧易成神情淡淡,“只要殿下高兴不就好了么?身为臣子,本该事事以殿下为先,各人的喜好微不足道。”
“原来你也会说这样的漂亮话,”太子饶有兴味,“孤可不记得你有讨好别人的必要,说罢,今日为何邀孤过来?”
萧易成自然不可能说请你当挡箭牌的,只平静敷衍道:“殿下还是安心与民同乐吧,过了今日,怕是想来也来不成了。”
太子想起宫中森严的规矩,还有他那位严厉且多疑的父皇,亦觉唏嘘不已。萧易成有句话倒说对了,于他而言,真正自在的怕也只有今日而已,遂不再多问,而是专心致志欣赏起街畔的花灯——不得不说,宫中的灯会虽然精细,有时却也流于死板,反倒是这些民间匠人妙手偶得的产物更富趣味。
萧易成目光流连,并未注意那些精巧的小东西,而是恍若无意地从来往人流中掠过,仿佛想要发掘什么。
淮安拿起一个鱼戏莲叶的竹编灯笼,喜孜孜的道:“少爷,我听说二月二互赠莲灯是为定情之物,若是碰上心仪的女子,没准能成就一段佳话呢。”
至少他就已偷偷取中了好几个如花美眷,只是怎么也分不出优劣来,又不好都去送——除非他想被当成流氓打死。
萧易成淡淡一笑,“如花美眷易得,知心人却难求,恐怕——”
话音未落,他的两眼便定定望向前方,只见傅凝霜身着一袭淡黄衫裙,款款从河边暗影处行来,橙黄的灯笼照在她白皙俊俏的小脸上,隐约还能看到微细的绒毛,她正轻轻俯身,同一家摊主和气商量着什么,偶尔还露出些赧然笑意,此情此景,似乎格外宁谧美好。
淮安发觉自家少爷好好的发起痴来,不由伸手晃了两晃,唤道:“少爷,少爷!”
不会又被魇住了吧?
萧易成面无表情将淮安的爪子拨开,“我很好。”
只是不知,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叫他好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