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字一句似乎都极为认真,像是在话里藏了什么稀罕的宝贝。
薛辞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比我和兰音还要大些,怎么如今我和兰音都成亲了,你还是一个人,还是早日寻一个姑娘回府,省的日后见着我和兰音心里不快活。”薛辞是在说笑。
可是听者有意。
那人略微笑了一下,笑不大真诚,而后道:“我在等一个人,你知道的,兰音。”不知怎的,絮絮总觉着他在瞧自己。
却是没瞧出个什么明白。
絮絮同他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虽说他比自己还要大些,可小时候总爱跟在自己屁股后头,鞍前马后的,很有小弟的风范,只是后来他逢了些变化,沉稳了许多,就连话也不爱说了。
以前絮絮也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你年岁不小了,怎么总不成亲?”
他每回都道:“我要等一个人。”
谁也不晓得他要等的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如此情深意重,钟爱至厮,甚至连着拒了两场顶好的亲事。
却是薛辞,温温一笑,提醒他:“往后得唤弟妹了。”
说着便拉过絮絮的手。
絮絮觉得自个儿同薛辞,也说不上是男欢女爱,只不过两人自小一同长大,交情匪浅,也不互相讨厌,加上两家的长辈有意许配,便将这一桩婚事坐成。
彼时成亲时,絮絮犹然还有些许的不真实。
薛辞中意山水,崔家追捧权力,絮絮还以为爹爹日后定要将自己许配给个大肚子老臣,却不料是薛辞这个翩翩公子。
大抵是两家都被什么表象给唬了。
成亲的前几日,絮絮曾偷偷寻过薛辞,告诉他,若是不愿意这桩婚事,大可退了去,不必太在意她。
左不过丢了些颜面罢了,犯不着用薛辞的终生抵上。
他那时刮了刮絮絮的鼻子,语气颇为宠溺:“小傻瓜,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你我说改就改?莫非,是你不满意我这个夫君?”
一场婚事终是尘埃落定,薛辞成了她的夫君,那人饮了杯水酒,便再无人寻得到他。
“崔兰音,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此生此世,我不会放过你。”
承欢殿
“陛下这是又魇着了?”
新帝不喜喧闹,伺候的宫人们无传唤不得上前,芷欢是新调上来的宫女,使了好些银钱才调来新帝常在的承欢殿。
承欢殿原是新帝生母景妃的居所,后来景妃薨逝,先帝下旨封了此处,至新帝登基重新启用,已有十数年的光景了。
“添茶。”新帝仍是笔耕不辍,身上只披了件玄色斗篷,案前的灯芯长久未剪,火光微有些黯淡,忽得“哔啵”一声,竟是炸了一下。
容璟停笔,抬头扫了一眼。
一个颇像她的女子。
容璟随口问道:“你叫什么,何时调来的?”
芷欢“腾”得麻溜跪下,头伏得极低,言语间满是慌乱:“奴婢芷欢。”带着褶皱的裙子如御园中开败的蔷薇,因紧张而导致的呼吸不畅致使背脊处上下起伏,宫女们所着的粉色薄纱贴紧肌肤,呈现出一种异样的迷情感。
视线如同被炭火烧得滚烫的刀子,落在四周围。
芷欢跪得膝盖发疼,才听见新帝淡淡说了句:“承欢殿不许女侍进殿,这规矩你可晓得?”
她自然晓得。
只是富贵险中求。
芷欢咬着嘴唇,往前匍匐了点,容璟笔尖添了一点墨,朱笔落下一个红圈,似乎心无旁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