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瑜扣住他的手腕：“去晒晒太阳。”

陆柏棠的手很凉，和刚刚的截然不同，沈知瑜几乎以为他摸到的不是活人。

他把自己的手伸到陆柏棠手心里，握住他的手。

陆柏棠的手一动不动，没有回应，仿佛真的是一块冰。

沈知瑜的手比他的的小一点，牵起来有点奇怪。不过沈知瑜不管这么多，拽着他在外面的台阶坐下。

太阳向西边倾斜，应该是下午了。阳光不像中午那么刺眼，却还是干燥而且刻薄。

“刚刚我说了这么多小时候的事，现在该你说了。”沈知瑜还是牵着陆柏棠的手，努力把温度传递过去。

他有一股倔劲，这双手越是冷，他越要把它捂热。

陆柏棠嘴唇发白，眼里也没有往日的神采：“我小时候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

“什么事都可以，吃饭睡觉上学，什么都行，你总不会是在生物舱里一下长到这么大的吧？”

他本来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陆柏棠缓缓点头：“可以这么说。”

沈知瑜：“啊？”

他马上调整表情，把自己快掉下来的下巴合上，斟酌语气：“对不起，我没想到。其实我也差不多。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两个爸爸都很忙，所以我是在人造子宫里出生的，三岁以前，基本上都是由模拟他们形象的机器人照顾。和生物舱也有点像吧……”

他认真说了很多：“我不会歧视你。生物舱是什么样的？好玩吗？”

陆柏棠定定看了他几秒，露出沈知瑜熟悉的狡猾笑容：“我逗你的。”

沈知瑜：“……我说的都是真的。”

“抱歉，我以为你不会相信。你说的这些，确切是什么样的？”

“就是……你应该知道，我爸和我父亲都很忙，别说照顾我了，怀孕都没时间。所以我父亲找这个领域的专家，用最先进的技术，把他们的干细胞培养成几个受精卵，放在人造子宫里培养，就是我和哥哥们了。因为技术也不是百分百成功，所以当时做了好几个，没想到我们都活了。”

“后来的机器人，也是他们专门定制的，和真人很像，也很智能，还录制了他们的声音，全国都没几个。”

陆柏棠不咸不淡地问：“既然没时间，为什么要生孩子？”

“这个要怪我爸。”沈知瑜嫌弃地说，“他太蠢了。”

陆柏棠目光一凛，坐直身体：“是什么？”

“他年轻的时候装病，我父亲以为他要死了，整天陪着他。然后他得意忘形，说话也毫无顾忌。”沈知瑜幸灾乐祸地说。

“有一天，他抱着我父亲畅想，要养个什么样的孩子。”

“他们当时还没准备要小孩，只是说说而已，所以他随口描绘了几个样子，没一个现实的，都跟小说里的一样。”

“结果我父亲听进去了，第二天就联系相关的专家，把我们几个弄了出来，还企图基因定制和催熟，好让我爸死之前见我们一面。”

“当然基因定制被拒绝了，熟也没催成，我爸也没死。那之后不久，星际各国签订了和平条约，我爸没那么忙了，开始养孩子。”

“但他毕竟是帝国元帅，不可能24小时陪着我们，我父亲的研究任务一直很重，更不可能带我们，就买了机器人。”

陆柏棠安静听完，问：“你三岁以前，他们都不怎么陪你，你不会觉得很难亲近吗？”

“我很小的时候，是这么想过。别人都是omega爸爸或者omega妈妈带，为什么我只有机器人叔叔。”

“但是长大一点，我就想明白了。我父亲的压力很大，如果要照顾我，就要牺牲自己的梦想。他是个天才，我不能拖累他。”

“其实我也许也会这样。”沈知瑜笑了一下，“生孩子和带孩子对我来说，太耗费精力了。我要拍电影，经常要去偏僻的地方，肯定没时间带他。如果一定要有孩子……我大概也会这么做吧。”

陆柏棠点头，表示理解。

“其实，他也没有我小时候想的那么冷漠。”沈知瑜笑容宁静，“我住的地方，和机器人叔叔身上都有监控，他休息的时候经常看我。他回家很晚，每次都会到床边看我。听我爸说，有次我没睡着，看到他哭，把他也吓哭了，以为我不认他，抱着我坐在一边流眼泪。其实我好像尿了。”

“他休假在家的时候，也会抱抱我。不过我好像太调皮了，他抱不住。”

“我爸还会把我带去他办公的地方，我很小的时候就在机甲上爬着玩了！我父亲也有找他认识的人，给我做机器人玩具。”

“而且不要看不起机器人，他们很厉害的！能想出最有效的解决方法，还不会累。”沈知瑜用手挡着脸大笑，“据说我小时候可爱哭了，吵得一个营的人都来偷看，我爸脾气那么暴躁，又拿我没办法，只能看着我瞪眼，我就哭得更凶了，急得他要跟机器人学哄人。”

陆柏棠的眼眸犹如深夜里的大海，一片漆黑之下隐藏着汹涌的悲伤：“那真好。”

他说：“如果我以后有孩子，我一定会提前学会怎么照顾他。”

“你是不是和陆叔叔关系不太好？”沈知瑜收敛起笑容，问。

他眉眼里没有平时的张扬，睫毛微微震颤，在皮肤上投下一片阴影，看起来安详而宁静。

陆柏棠矢口否认：“没有。”

“刚刚教堂里有个人长得很像陆叔叔，而这个游戏是他投资的，他可以要求在里面加彩蛋。”沈知瑜攥住他的手，低声说，“你们几年前才相认，关系很难有我和爸爸这么亲密。我不知道之前发生过什么，但如果你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和我说。”

“真的没有，”陆柏棠摸摸他的头发，“不要担心。”

沈知瑜脸上的担忧并没有消失。

“你是不是会刻木雕？”他语速加快，“陆叔叔喜欢木雕，一定是有原因的，我见过一个人，他靠卖木雕为生。你刚刚看到那朵木雕成的花的时候，说它‘太粗糙了’，是不是因为你自己会刻？你是不是……送过我一个木雕的小熊？”

那个问题在他嗓子眼里，几乎要蹦出来。

“你是不是戚子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