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八月的炎热渐渐淡去,进入九月秋高气爽起来。
顾谦已经不止一次看到他娘熬夜做针线活了,还有他爹在夏种结束后,去了镇上码头抗工,每日回来,都是穿着一身脏衣服倒在坑上就睡了。
顾谦心疼他爹娘,他在想着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减轻他们的压力。
这一日,天阴,顾三旺照旧挑着个空筐扁担,准备去镇上做活。
这件事是过了顾家二老的眼目的,对于家里多个进项,顾家二老是支持顾三旺出去挣钱的,只是顾三旺有了小心思,从每日挣的钱里扣下来三分之一存下来,毕竟他还要供他儿子上学。
“娘,我去大爷爷家一趟。”顾谦朝灶房喊道。
孙氏听着声,赶忙放下切菜的活,走出来说道:“这都到午时了,你还去你大爷爷家里做啥,你大爷爷家要开饭了。”
“老三家的,二毛要去就让他去,他大爷爷还会在意他一口吃食吗!”顾老太从窗户里探出头来说道。
顾谦得了他奶的太后圣旨,一溜烟跑了出去,留下一句,我回来吃饭的!
他大爷爷叫顾柄盛,比顾老爷子大六岁,却是赶上了新立的元宋朝廷向天下读书人大开恩科。
顾柄盛运道好,加上新朝廷头一回的科试难度不大,倒让他考中了童生。
可以说这桃溪村里头最有学问的就是顾柄盛了,因着他的童生名头,他们姓顾的都很得村里其他姓氏的村民看重。
顾柄盛家住在松华山脚下,风景独好,却离着顾谦家比较远。
等顾谦跑了半刻钟的工夫,就见着一座农家院子,整个院子被黄泥混合草皮的泥土墙围了起来。
顾谦推开门进去,又见着一间青瓦黄石上房,两侧还各有一间厢房。
院子左侧有一块菜地,右侧搭着一间灶房,灶房顶延伸出去有个木棚子,里面放着一些木头跟木匠工具。
中央还有着一颗榆钱树,白花花的榆花开满了枝头。
树下摆着一顶石桌子,四张石凳子,这里是顾柄盛最喜欢喝茶的地方。
“大爷爷!二毛来了。”
顾谦口中喊着,就朝上房跑,还没迈进一条腿,就被一个魁梧大汉抱了起来。
“堂伯!”顾谦看清楚了来人,就唤道。
抱住他的大汉是顾柄盛的儿子,叫顾志远,是个木匠。
顾志远抱起顾谦,心中欢喜,他只有顾嘉一个儿子,今年十二岁,这长大了就不像小时候那般有趣了。
在顾氏第六代子孙辈里,他最喜欢的就是顾谦这个人小鬼大的侄子。
“二毛,你来找你大爷爷吗!”
顾谦点点头,顾志远便放下了他,又告诉他顾柄盛正在里屋。
顾谦走到里屋门口,有一磕磕绊绊的读书声传入耳中。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呃律。。。”
啪的一鞭打声响,顾柄盛怒吼的说话声跟着传了出来。
“竖子!朽木不可雕也。嘉哥儿,爷爷教你念了多少遍的千字文,为何你至今都还背不全!”
屋里又响起他堂哥顾嘉的说话声:“爷爷,我。。。我不想念书,我想当木匠,哎呦!”
话落,屋门被人从里面打开,接着顾嘉抱着头跑了出来,那速度,差点撞倒了顾谦,顾柄盛就拿着根戒尺追在后头。
顾嘉一眼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谦,赶紧一个急刹车,说道:“爷爷,二毛来了!”
顾柄盛听闻这才停下了追打,将视线下移放到顾谦身上。
“二毛,这时辰怎么来大爷爷这里了,有事吗?”
他大爷爷变脸极快,立即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脸色,笑着对顾谦说道。
“二毛想大爷爷了。”顾谦眯着笑眼说道。
顾谦心有戚戚,没想到顾柄盛发起火来挺吓人的,还有那戒尺看着都有一厘米厚,打在手上肯定很疼。
“嘿嘿嘿,爷爷,二毛来找你了,那我就先走一步。”
顾嘉一溜烟得赶紧跑出屋子,去往木棚,跟他爹干起心心念念的木匠活了。
“唉。。。”顾柄盛朝着顾嘉消失的背影叹着气,眼里失望至极。
里屋内,有一木柜子,一盆青翠松柏,一个书架,架子上有着几套书册,被人整整齐齐的码放着。
书架前面有一顶木桌子,一张老爷椅子,桌子上有着两支珍贵的毛笔,一墨青灰色的砚台,桌面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可见顾柄盛每天都会擦拭。
顾柄盛一身青衣书生袍,面容有些苍白干瘦,留着长长的髯须,头发花白,却梳理的整齐,簪着一根木簪子。
他拿起放在桌上的茶嘴壶,喝上一口,然后招呼顾谦过来,又把他抱坐到大腿上。
“大爷爷,你刚才为什么叹气啊?”顾谦抛出了诱饵,说道。
顾柄盛没有说话,他的烦恼一个六岁稚童如何能明白。
“是因为堂哥又没有背好书吗!”顾谦又问道。
“是啊,你堂哥太不争气了,唉~”顾柄盛心里既无奈又酸涩,皱着眉头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