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昭自幼娇惯,她用的是百宝嵌的手炉,看起来分外精致好看。她有意张扬,长栖本来不愿意跟她有什么接触,只是既是有人故意挑事,她也丝毫不让,故意装出一副很想要的模样,怔怔地看着她。
风昭只当她是艳羡,愈发得意。
风旭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护在风长栖前头,眉头紧蹙。
“皇妹怎么这样对待长栖?她年纪最小,又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头,我们理应护佑她才是。”风旭义愤填膺,活像是个护犊子的老鹰。
风昭冷笑。
“也是,你们都是个孤拐性子,可怜人。”
听着外头的动静,风昭连忙噤声,不再多话。
不多时就见着一袭月色长袍的玉无望跟黄袍加身的风帝走了进来。
二人试肩比肩,感情看起来十分亲厚。
玉无望目光灼灼,停留在风长栖身上半晌,坐在北首。
风长栖坐在末位,也不看最上首的玉无望,眉眼低垂。
玉无望长驱直入,也不跟他们说什么兵法,只说起了边关长平之战。
风长栖细细听着。
边关长平城,乃是风国重镇,旁边有熣联、奂齐二国,都是马背上的国家,个个都骁勇善战。前些年还算老实,井水不犯河水。可就最近两年,也不知是怎么了,一次又一次挑起战事。三月前又生了战乱,二国合谋,攻打长平。
幸好守城的是个老将庞柊,出生入死数余年大大小小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战乱,这才苦苦守住了城池,换了旁人,也不知会如何。
玉无望说完,朝着底下坐着的三人看了一眼,“依着公主皇子来看,这一仗要打到何时?”
“老将庞柊是个有勇有谋的忠义之士,只是这死守不攻,必定会叫敌方轻视咱们风国,日后必定还会有大乱子,”说话的是风旭,看着他那副悲天悯人的样子,风长栖笑了笑,若是他日后当真成了风国皇帝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仁心仁德,有利于民,“只可怜了长平百姓,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依我看,大可以再拨兵十万,打的那些人再也不敢造次。”
风昭向来不肯多动脑子,眼皮子浅,说出来的话更是叫人觉着可笑。
风帝明显有些失望,目光绕到了风长栖身上。
“长栖,你以为呢?”
“长栖年幼,不懂行军打仗之道。”风长栖抬起头来,朝着风帝乖巧地笑笑,“只是长栖有一些疑问。”
“说。”风帝来了兴趣,正襟危坐。
“请问国师,熣联、奂齐二国都是什么地貌?离咱们长平有多远?他们的辎重粮草都从何处运来?”
此言一出,玉无望眸中笑意渐渐深了。
他果真没看错,这风长栖年幼不假,只是城府深沉,思想老练,许多大人也不如她心里清明。
风帝更是一脸欣赏,若是带兵打仗,自然是要弄清楚这些东西,可是风昭跟风旭连这些都未曾想到,自顾自的纸上谈兵。硬生生地辜负了他这些年来对他们二人的栽培。
“熣联山高谷深,边关冧城,依仗着数顷山林,有恃无恐。辎重粮草都藏于山谷,风国子民从未踏足熣联,是以对那里的地形知之甚少。至于奂齐,那边都是平原,一马平川,粮草辎重都有专门的粮道,只是前些时日长平那头接连下了月余的大雪,粮道断绝,这会儿已经并到熣联,辎重粮草,也都藏到山谷之中。”玉无望好整以暇地看着小小风长栖。
那小妮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脸沉肃。
半晌,她猛然抬起头来。
“今日国师跟我们讲的兵法可是火攻么?”
玉无望眸光暗闪,唇角微勾。
“何以见得?”
“国师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又通晓这战事谋略,必定一早知晓已经到了破敌之时。”她微微一顿,感受到风帝那样炽热的眼神,心里微微有了几分底气,接着说道:“正所谓是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固然是雪大封山,可是山上跟山底本就大不相同,若是铺上干燥枯木,放火烧山,也许……”
“好!”风帝按捺不住,走到风长栖跟前,“这些都是谁教给你的?”
“是阿娘。”风长栖垂眸苦笑,长睫在眼窝底下扫出一片阴影,“这些年在冷宫,阿娘时常教导长栖这些,长栖懂的不多,但愿能给父皇分忧解难。”
“好啊。”风帝愈发欢喜,“你阿娘教女有方。”
风帝丝毫都不生疑,毕竟花珑之父花无常,当年在江湖之中混迹数年之久,花珑耳濡目染知道这些,并不出奇。
风昭一双眼睛火光四溅,她怎么知道风长栖在冷宫那么些年,没有磨灭心智,反倒知道这么多。
“父皇,现如今咱们耀京城都冰天雪地的,更何况是边关长平?如果这火烧不起来反倒是打草惊蛇了,那不是更糟了吗?”她站起身子,放下手中的暖炉,“依着昭儿的意思,倒不如用水,洒水成冰,将那些人的兵马全都冻死,不是一举两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