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晨与睿王别后,再不说话,闷头催马向前。恒娘在前带路,亦是不发一言。两人越骑越快,官道上只听见马蹄声声,扬起黄土一片。
庄院到了。
一个中年汉子赶上来牵马,跟恒娘打过招呼,眼睛却看向燕晨。恒娘问:“大伙来了么?”那汉子道:“来了,在大堂候着。”
恒娘与燕晨来到大堂,见有百十来男男女女分散或站或坐,但女人居多。见了恒娘纷纷上前见礼,出山时同车老人竟然也在。那中年汉子道:“这些,都是在下能找到的原娘子军旧人。”恒娘拱手回应,随后让开,燕晨缓缓上前,朗声道:“齐夕见过各位将士!”
一屋的人愣住了,惊疑不定地看着燕晨。燕晨淡淡的笑着,自顾坐下,恒娘也让众人落座,道:“齐将军实乃今日的燕晨小姐,大家且听恒娘告知当年旧事。”
……
十年前那一夜。
恒娘从昏迷中醒来,齐将军覆在她身上,浑身是血,脸已被狼牙棒砸烂,背上的伤口深可见骨。恒娘急了,伸手摸去,齐将心脏尚有微弱呼吸,胸口怀揣的帅印下,心窝处略有温度。
大雨已停,到处是残肢断臂,血水横流,一位老人在四处翻看。恒娘艰难的呼唤了一声,老人忙走过来,扶住恒娘,口里喃喃道:“作孽啊!”
恒娘也顾不得老人是何身份,跪地求道:“老伯救我!”老人长叹道:“罢了,老夫久不理俗事,但素闻娘子军高义,爱民如子,老夫岂有见死不救的道理。你随我来吧。”
恒娘忙跌跌撞撞起来,掏出帅印藏于怀中,扯过血水中的军旗,将齐将军紧紧缚于背上,老人牵来一头毛驴,将恒娘俩人扶上驴背,伸手点了齐夕几处穴位。三人向凤鸣山中而去。走了许久,穿过山洞,淌过山涧,薄光中,几间茅草屋现于眼前,恒娘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见自己躺于竹榻上,身上伤口已被妥善处理,老人皱着眉坐于榻边,手里抬着药碗。发现恒娘醒来,欣慰笑道:“总算醒了一个!”
恒娘哽咽抱拳谢道:“多谢老伯救命大恩!不知奴家同伴如何?”老人沉吟道:“她比你伤重得多,恐再难醒来。”恒娘挣扎着下床,伏地不起大礼求道:“求求老伯,她,她是为山原百姓而伤,七天七夜鏖战不休,求老伯救救她!奴家作牛作马,生生世世报答老伯!”
老人为难道:“非是老夫见死不救,她气血两尽,老夫只能将她全身穴道封紧,延缓生息,靠她自身修复。每日为她施针,令她可喝些汤水延续生机。至于可能醒来,只有看她造化了!但有一条,你不得踏出这山中半步。但有不便,现在就离去吧!”
恒娘本就对齐子浩有所怀疑,又要救齐将军的性命,一口答应,从此就在山中住下。但却不敢对老人透露一丝一毫齐将军的身份,只每天遵老人吩咐,为齐将军按摩全身,以防肌肉萎缩。
时间长了,知老人姓燕,医术卓越。一手九转回生针法出神入化,齐将军虽未苏醒,但伤口却慢慢愈合。更神奇的是,齐将军被狼牙棒砸烂的脸,经老人几次削骨磨皮,几年下来,竟奇迹般的重新变了一张脸,虽不再有过去的模样,也是倾国倾城。
五年快过去了。
一天夜里,惊雷震天,茅草屋被雷电击中,大火熊熊,恒娘拼死救出老人和昏睡的齐将军,却不幸烧伤了脸部,毁了容。谁知这一搬动,第二天齐将军竟苏醒了过来。
但知老人义举,齐夕不愿做藏头露尾的小人,对老人袒露身份。认老人为祖父,改名燕晨。但因当日为何娘子军竟无援兵一事疑点重重,征得老人同意,便命恒娘出山一探究竟,随便取回放于山原城中的金银。自己日夜苦练久旷的功夫,并得老人金针相助,经脉全通,一身功夫犹胜往日。更兼得老人喜爱,学得老人一身医术。
恒娘出山才知,齐子浩已为太子,李煦竟封太子妃,李氏一族如日中天。娘子军旧部十年前一战,所剩无几,幸得当年睿王所救,后被李氏压制,大多随睿王远去潼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