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时分,湘江之上。
话音还未落,便有一道青影掠过,快得仿佛一阵清风,在与巫洪涛对掌的四人面前轻盈落定,却也不敢硬接巫洪涛如此强横的一招,只得用自己的内力将掌力包裹,远远卸到远处的江心,激起数堵水墙。
而这变故发生只在一瞬,稍远些的人都看不分明。譬如后头那只船上的青年。
水墙涨至最高,那人还在担忧地高喊:“师父当心!”
于是大船上的人又循声回头去看。只见船上的青年亦是一身青衣,身后是万顷碧波,再后头是西斜金乌,衣边尽数染上一层霞色,竟仿佛是从画中款款而来。
“苏慕平,你还真有脸来见我!”叶无咎看清了来人,当即就呛了一句。
自然,先前抢着掠上船来、被苏慕平称作师父的那位,便是明月山庄的庄主苏闻了。
岳澄年纪轻轻,当然记性还很不错,自然记得他闯山那日,当着沈望舒的面,一句“老怪物”便脱口而出。事实上在此之前他是从未见过苏闻的。如今见着一位青衫翻飞、容貌俊美、看上去仿佛只有三十出头的高挑男子,他还真有些不敢认。
既然苏闻到了,苏慕平也出声了,沈望舒当然不能假做不见,上前见礼,“不肖徒儿岳羲和,叩见师尊。”
只是他还没跪下去,苏闻就一把将他拉住了,上下打量一番,很是关切,“在山下多日,有没有受伤?松风剑派的几个小贼有没有为难你?”
那边苏慕平也终于靠了过来,勉强能施展轻功上船,先与巫洪涛见礼,然后才对叶无咎抱歉拱手,“对不住叶兄,是我嘴快,又思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待此间事毕,苏某听凭发落便是。”
“你自己说的话,自己记好了。”叶无咎哼了一声,暗想小爷不配个十副八副肠穿肚烂的毒药给你灌下去就不姓叶!
一干人打招呼吵吵闹闹,而巫洪涛却始终负手站在原地,一双虎目死死锁在苏闻身上,单等他几时抬头来与他说话。
大约苏闻也被他盯得不自在,终于放开了沈望舒,转向巫洪涛,一派若无其事的模样,“巫寨主,此事原是松风剑派门下弟子挑衅,羲和是被他们挟持而来,身上还有伤,也并非诚心与您做对,还望您大人大量,放过羲和。”
巫洪涛却满面阴沉,只将苏闻对他的一句称呼听了进去,“你方才叫我什么?”
苏闻眉头一皱,目光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而巫洪涛却始终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看架势是如果听不到满意的答案就不会放过他似的。
两方僵持一阵,萧焕喘过一口气,拉了拉韩青溪与岳澄的袖子,试图趁着两位大人物对峙的时候逃走。不过叶无咎自苏慕平上船之后便一直盯着他们,有意无意地往他们的去路上挪了一步,似笑非笑地盯着三人。
在眼皮子底下有了小动作,巫洪涛和苏闻都看见了。二人互换一个眼神,有的事情心知肚明。
片刻之后,苏闻才叹了口气,单膝点地,颇有些不情不愿地道:“石楼峰少司命祠陆灵枢,见过湘君大人。”
一言既出,苏慕平惊诧不已,以目光示意叶无咎和沈望舒,只是这二人眼下都无暇去为他解惑。
“原来你还记得自己是谁,”巫洪涛冷笑一声,“本座还以为,一朝九嶷宫毁,你便把自己置身事外了。”
“灵枢不敢。”明月山庄一众弟子对苏闻可是又敬又怕,不仅因为他武功高强,更因为他性子十分古怪,对从小养大的常沂和苏慕平都甚少稍假辞色,怕是也决计想不到有一日他们这高高在上的师父也会对旁人这般恭敬。
巫洪涛当着外人的面,没有下苏闻的面子太过,却是仍旧压制不住心中的不满,“不敢?我看你连圣教的武功都敢乱改,倒练如流,本事不小啊。”
苏闻没说什么,沈望舒却是忽然想通了为什么他一门师兄弟竟难有武功高强的原本练功就艰难,还要把一门艰深的功夫倒练,岂不是难上加难?苏闻也算是个奇才,竟能把一套倒行逆施的功夫改得似模似样且威力不小。不过话说回来,沈望舒连这样的功夫也练得极好,只能证明他也是个根骨奇佳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