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道:“不然她露馅都露成这样了半分不怕?还不是指望有人从天而降护着她?贫僧方才去了她的屋子,钱匣子可不轻,还新换了一个大的。”
裘良喝道:“上刑!”两个虎狼般的衙役上来拖了清清出去。不一会子,隔壁传来鬼哭狼嚎。
看她方才那了不得的模样,满座众人都以为少说也得折腾半日才能有结果谁知头一轮才刚开始她便撑不住了。薛蟠皱眉。要么这位锦衣卫小旗根本没来得及培训,要么她已想出了一套词儿足够搪塞住裘良。
清清遂被拖进来招供。说是当晚送走马三爷,郑酥儿在窗外挂出信号,让自己另一个相好、姓蒋的绿林大盗去陪她。这蒋爷素来皆是郑酥儿的客人走得早便招来、因身份不便天亮前便走。不曾想那天他一直不肯走,径直与孙溧撞上了。当时阁中寂静,孙溧在下头与龟公说话,蒋爷那做贼的耳朵听得清清楚楚。郑酥儿方才数次撵他,他以为是因为约了此人相会的缘故,妒火中烧掐死郑酥儿。
裘良问道:“若如此,本不与你相干,你为何不招?”
清清低声道:“我怕蒋爷给我的钱……我知道他是贼。我只想着孙公子乃无辜受过。”说着抬头望了孙溧一眼。在座众人除去薛蟠这个开花楼的和尚,其余皆风月场上的高手,都看得出清清在勾搭孙溧,一齐朝孙溧投去戏谑之色。
薛蟠道:“不对吧。贫僧方才已点出你屋中的钱匣子,可知那些银子你横竖保不住了。怎么竟还要等到上刑才肯说?”
清清懦懦道:“我……那会子没想这许多。”
文吏在旁道:“大人,小吏想起来,那假马三爷的画像颇像绰号琉璃燕子的蒋二郎。在绿林之中竟也颇为风流。”
薛蟠看了看清清:“你还是没说实话。”
清清喊道:“我说的真的是实话。”
薛蟠诵佛道:“贫僧劝你……清清可是你真名?”
清清一愣:“不是,我真名叫四丫。”
薛蟠扭头问裘良:“应该不会有另一个王清清吧。她不用真名能拿到钱么?”
裘良道:“师父多想了,显见就是这个。若她不与郑酥儿之死相干,拿到钱没问题。”
薛蟠思忖道:“看来得先找到蒋二郎,问清楚他为何不像往常一样趁天黑溜走。既是有名的绿林人物,大约颇不好抓。裘大人,可否贴出告示给蒋施主,说可以不抓他、但烦劳他来帮忙破郑施主这个案子?”
裘良立时道:“不成。蒋二郎身上多的是案子。”
“那借……”薛蟠看看裘良又看看司徒暄,“借司徒施主的人手去绿林人常聚处给他传话,烦劳他悄悄来见贫僧,行么?”
裘良脸色有些尴尬,低声道:“你就不能偷偷跟他商议?说与本官听作甚?”
司徒暄哈哈大笑:“可。我帮你一手。”
“阿弥陀佛,司徒施主乃帮了自己。”
裘良看了眼文吏。文吏走到司徒暄身后悄声道:“京城绿林人最常去的酒肆有七处。城西朝天宫后门猫儿眼胡同的老樊酒肆,长帽街的福临居……”
待他说罢,薛蟠道:“贫僧住在荣国府梨香院,有独立门户通向府外后街,极好找。”司徒暄含笑点头,示意身后的小太监。小太监出门离去。
贾琏问道:“贤弟,你怎么知道她没说真话?”
薛蟠道:“郑酥儿把私产全都存完后不足七日,传信托同姓的孙溧大早上去找她说有要紧事,然后就死了。这么简单的死于争风吃醋你信么?再说,贫僧相信依着郑花魁的本事,不论如何能将身负许多案子的蒋二郎早早忽悠走。或是她压根不会叫蒋二郎过去。”
裘良道:“其实凑巧之事也不少。”
薛蟠道:“再加上郑酥儿的第一遗产继承人就是王清清。还有……”他瞥了眼孙溧。孙溧神色微窘。薛蟠向裘良道,“郑酥儿一死,蒋二郎想必也挺紧张的。贫僧这就回去等他。”裘良点头。薛蟠站起身朝众人合十行礼,飘然回府。
进了梨香院大门,正赶上张子非刚刚回来。薛蟠心中一颗石头落地。今儿好几拨人同时行动,就看谁动作快,磨叽的只能等着被坑。
歇午觉起来吃了半盏茶,薛蟠正琢磨着怎么还没有动静呢,便听见外人有人喊“昭儿哥哥来了!”只见昭儿满头大汗跑了进来,急慌慌的说:“不明师父,快快快回五城兵马司去!乱子大了!我们爷和孙大爷都懵了!”
薛蟠心里早乐开了花,明面上还一愣:“怎么了?”
昭儿竭力哭丧着脸,偏只差没把幸灾乐祸四个字写在脑门上。“哎呦让奴才怎么说……奴才再没眼力价儿也没到那份上。裘大人跟被雷劈了似的,奴才算知道什么叫五雷轰顶了。”
“到底怎么回事!”
“弄月阁的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护院,昨晚上赌博输得狠了,趁人不备摸到郑酥儿屋子里偷了个小匣子。夹层里有两个东西,他以为是什么宝贝,揣着上街面上买去。哎呦呦奴才没法说那是什么,横竖如今满大街都知道了。”昭儿说得眉飞色舞,“那个三爷听见报信,脸儿比锅底还黑了三分,浑身发冷气。奴才立在他身旁都冻得慌。整个五城兵马司都乱套啦”
薛蟠忍不住斜睨了张子非一眼:您老哪来的神通,找到那么个可爱的护院。张子非得意洋洋挑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