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中午，凌潇在楼下叫：“凌筱！你还起不起了？” 凌鹏程在旁边忙着收拾啤酒罐：“你等我收完再叫她不行吗……” 过了老半天，凌筱终于从楼上走下来，精神不振地越过他们。 “没睡够啊？”凌鹏程手上还捏着几个空罐子，一路目送她去了后院：“穿那么点儿冷吗？” “她怎么了？”凌潇也有点奇怪，去看沙发上的于泽皓。 “不知道。”于泽皓神色自若地起身：“我去看看吧。” 凌鹏程又一路目送于泽皓去了凌筱身边。 凌潇问他：“看出点什么了吗？” “嗯。”凌鹏程一脸的若有所思：“可能是我们昨天晚上太吵了。” …… 凌筱换了雨靴继续蹲在她的地里，重新栽种她的小辣椒和小番茄。 她撕开种子的包装袋，感觉有人走过来站在她旁边，她抬头看了一眼，又恹恹地收回视线，把种子胡乱撒在松好的土壤里。 于泽皓看着她稍乱的发顶，有点想笑，明知故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不怎么样，你呢？”凌筱没精打彩地说，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直到撒完了整包种子，旁边的男人都没有再吭声。 凌筱疑惑地抬起头，看到于泽皓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炙热的眼神太过直白，充满了攻击性，烧得她一个激灵，差点就这么坐在地上。 于泽皓却很快笑了，刚才的一切仿佛只是她的错觉。 “我睡得很好，谢谢。” “……” 于泽皓微微弯了腰去看那堆种子：“虽然我没种过，但是看你这么种好像也不太对啊，撒这么多真的能活吗？” 要不是他在这里扰乱军心，她能种成这样吗？凌筱蹲得腿都麻了，想起起不来。 “今天还想做什么？”于泽皓伸手拉她起来：“要我帮你吗？” “谢谢，”凌筱站好了，往他身后指了指：“麻烦帮我把那些破铜烂铁都扔掉吧。” ---------------- “欢迎来到‘绿色地狱’，这条被公认为最漫长、地形最复杂、最具挑战性的梦魇……抱歉，梦幻赛道。”解说的声音通过广播回荡在纽博格林的赛场上方：“今天天气非常好，看看谁能在这场云霄飞车赛中勇夺桂冠……” P房线上一如既往的忙碌，非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话，那就是十字领标车队的门口并排坐着三个男人，他们时不时活动着脖子，神态疲惫，跟周围打了鸡血的氛围格格不入。 比赛前一天，凌家进行了史无前例的大扫除，这几位不仅清理了几车陈旧配件，还整理了前后院的草坪，拆洗了所有窗帘，晒了所有床单棉被…… “爸你以后能把改装件留在店里吗？那么大个地方你不放你尽拖回家里干什么？”凌潇崩溃至极。 “都什么年代了为什么不用割草机器人？”于泽皓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另外我感觉不装窗帘其实挺好的。” 凌鹏程坐在他们中间，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我觉得原来那样一直都挺好的。” 赛车从他们面前咆哮着开过，天上的直升机在巡游，解说在广播里尽职尽责。 WTCC的车手在这条超长的赛道上，只要跑三圈就可以结束了，如果跑得完的话。 “雪铁龙车队一直紧守着发车区前两位，后方的本田车队向他们发起了强有力的冲击！” “十字领标车队的配合非常策略，对沃尔沃完成了致命一击！” “地势起落非常大，他们在颠簸和跳跃，飞起来啦！本田车队的赛车飞进了狭窄的缓冲带！” “这是一个征服和被征服的过程，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爆胎啦！沃尔沃车队的赛车爆胎了！” “十字领标车队的赛车爆胎了！” “杆位领跑的雪铁龙赛车爆胎了！” …… 各个车队的P房里都是一惊一乍，哀嚎声不断，指挥墙的工程师们抓着耳麦口干舌燥。 凌潇和凌鹏程稍稍坐直了身体，去看凌筱的反馈屏幕。 “好像还行，没跑飞？”凌鹏程问：“排在第几啊？” 凌潇也有点意外：“第十的样子吧。”前面几站他都看了转播，对凌筱之前的水平还是有数的。 于泽皓兜着口袋晃了两下，得瑟得瑟。 三圈跑完，解说哑着嗓子播报各个车手名次：“十字军的中国姑娘排位第十，拿到了她的积分！” 凌家父子不约而同去看于泽皓，于泽皓对他们点头道：“别不相信，她很棒。” -------------- 六月的天气，窒闷炎热。WTCC马不停蹄，终于转战到了上海，比赛刚结束不久，一伙人正好顺路回家休整。 但其实也没怎么休整，他们回来之后夜夜笙歌。 依旧是在“车队老板家”开派对，凌筱独自坐在去年的那个露台角落，有点忧郁。 最近营养师给她安排的饮食计划她根本完成不了，休整期的训练量也保持得很勉强，体能状态下降明显，她开始感觉有点吃不消了。 赛季才刚过半，简直要命。 凌筱看了一眼客厅那边，于泽皓跟人在谈事情。 他坐在几个老成持重的男人中间，却丝毫不显浮躁，一副深沉难测的样子，跟平时判若两人。 在外面比赛时还好，一回到这里，凌筱就不得不想起于泽皓是她的老板和赞助商这件事，扯得要死。 她有点无趣，收回视线去看脚下的风景，虽然她不觉得自己跟于泽皓有什么不平等的，但真相或许并不是这样。 曾经发生在墙角后的那场无终告白还历历在目，那才是凌筱所了解的现实，她对感情这件事从来头脑很清楚。 纽博格林的那个晚上，她放任了于泽皓的试探。当他克制的亲吻落在她唇角那一瞬，她知道自己心动了，可回到这里，她冷静下来，又有点摇摆…… 手机连响了几声，凌筱拿起来看，是蒋成逸建的群，里面加上顾嘉博和她一共就三个人。 【筱姐姐，好久不见了。】 【不过不要太想我，我们在泰国站见。】 【听说你此时正躲在角落里暗自伤神，有需要我们的地方只管开口。】 都是顾嘉博发的。 凌筱微微扬眉，快速回复道： 【@顾嘉博谢谢，确实有点想你了，不过暗自伤神是什么？】 【@蒋成逸 ？？？】 蒋成逸：【顾嘉博你这么说她不就知道是我了吗？（抓狂）】 凌筱：【……所以你们建这个群是为了？】 顾嘉博：【不要犹豫，皓哥肯定值得。】 凌筱沉默了一下，握着手机没有反馈了。 蒋成逸：【其实我们建这个群是想给你分享我们的绝版资源，高清无.码大片。】 顾嘉博：【你会喜欢的。】 紧接着就是一排视频文件，片名诸如“高.潮瞬间合集”、“小公主”、“最强撸片”、“血脉偾张之夜”、“少妇的尖叫”之类。 凌筱：【……】 蒋成逸：【答应我别让皓哥看到，不然你就惨了。】 顾嘉博：【戴上耳机，我是说真的。】 从来不受威胁。凌筱嗤一声，直接点开高.潮瞬间合集。 果然不是什么高清无.码，不甚清晰的比赛剪辑合集，一堆弹幕差不多把画面都淹没了。 【看到舰长就自觉滚进来了，参见舰长。】 【噗！A.V画质，BGM很带感。】 【拉德斯基进行曲，哈哈哈哈哈……】 视频上是于泽皓的16号赛车在各个赛道、弯角的比赛画面，要么他翻滚起飞，要么他的前后左右翻滚起飞，弹幕里全是各种赛道和弯角的名称。 赛车在波动的气流体里狂怒暴走，无线电通讯里传来于泽皓镇定的声音：“DRS能用吗？”他的英文发音低沉又性感，触摸人心。 （DRS可调节尾翼） 刚说完，他的尾翼就碎裂着向四面散开，消失在风中了，屏幕里一溜的23333和哈哈哈哈哈。 【这DRS不要了（扔）】 【DRS哈哈哈哈哈，我也就看了二十来遍】 【DRS 233333333】 背景音乐里的拉德斯基进行曲越发高昂起来，在几辆赛车同时甩向四面砂石带的缓慢镜头中，16号赛车泰然自若地从硝烟碎片中驶来，让人犹然生出一种想要张开双臂拥抱上帝的平静感…… 【王者归来，想念舰长】 【没有人能阻止舰长】 【让舰长带你飞】 一片666666中，画面很快又回到了正常速度，各种激烈的轮对轮较量，碳纤维配件一路跟着撕裂乱飞。 于泽皓把别人怼出赛道后自己也出去了，破破烂烂的赛车在砂石带里转了几圈停下来，他拆掉电子方向盘扔出赛车，自己随后爬了出来。 【方向盘老子也不要了（甩）】 【无辜的方向盘哈哈哈哈哈哈】 【方向盘做错了什么23333333】 拉德斯基进行曲完了接着卡门序曲，将近十分钟的合集，不管是画面还是弹幕都没有一刻消停。 【轮胎：我走这边。轮毂：好的待会儿见。】 【舰长那么厉害你们为什么要黑他】 【同情赞助商】 【起飞！】 【走你！】 【倒车入库神技！】 凌筱捏着手机，眼里泛着水光，快要笑死了。 看完这个，她又点开了小公主，是于泽皓的无线电通讯合集。 面画上是于泽皓的比赛视角，蓝天白云、两旁的围栏广告、飞速移动的赛道。 他的工程师在问他：“Herman，现在赛道上怎么样？” “还行吧，阳光普照。” “我是想问赛道状况怎么样，碎片还在吗？”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 兹兹兹—— …… 画面十分不清晰。 “Herman，埃尔罗格弯有翻车事故，注意避让。” 几秒后，他镇定的声音传出来：“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 “就是我。” 兹兹兹—— …… “太棒了引擎这么慢，【哔】——” “你们是怎么做到让它比昨天更慢的？” “简直惊喜，令人窒息。” 兹兹兹—— …… “劝你们把动力单元整个换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Herman，你先开完这个。” 赛车停住了，画面上一个电子方向盘倏地飞了出去。 “喂，Herman，你停车了？能再试试吗……” “来来来，你来试。” …… 凌筱嘴角抽了抽，她要是于泽皓的赛车工程师，可能早就已经把他打死了。 关掉这个，再打开少妇的尖叫，立刻就是各种歇斯底里的尖叫声，视频混乱摇晃，都不知道在拍些什么，只能听到女人们疯了似地叫喊： “Herman！Ah——Ah——Ah——” 她立刻把视频关掉了，无语地看着自己的手机，脑门隐隐作疼。 这时候进来两条信息，是蒋成逸发的： 【皓哥在你身后。】 【我先撤了，你自求多福。】 凌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