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中的时光过得极快，总的来说，我还算是如愿以偿，充实地在“余晷奖学金”的陪伴下，度过了没有李晷晷和宁录的剩下两年，并且得到了不多不少正好一年的高中学费。　　是的，“余晷奖学金”的剩余部分被我用来交付高中第一学年的学费了，后两年怎么办？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第一年有一个出国的机会，那就足够了。　　总之，我有书可读这件事，我应该对李晷晷感恩戴德，因为那个几乎“人间蒸发”的尚恩叔叔从李晷晷与宁录消失起，就真正的“人间蒸发”了——换句话说，尚恩叔叔彻底没有打过生活费给我，而要不是好心人李晷晷小朋友留下的“遗产”，我连高中都没得读。　　——不过他们三个怎么这么巧，居然在同一时间一起消失了？这是约好的吗？　　无法否认这个事实：正是这个“机会”，让我从没有这么深刻地理解到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更何况这该死的新学校，和冷漠为基调的初中不太一样——高中生们太“热情”了，他们自成团体又拉帮结派，校园欺凌问题十分严重——尤其是对新生。　　我坐在马桶上，拎着自己的破烂校服，面对着几个妆容堪比万圣节现场的小太妹，有点怀疑人生：我特么为什么非要读这个高中来着？难道就只是为了那一个有可能会有的出国交流学习的机会吗？　　以及，我又为什么非要期待那个出国机会？难道就因为宁录那个语焉不详的“遗言”吗？　　在小太妹们的“友好问候”中，我低着脑袋，风雨无阻地走了神。　　解读那封“遗书”，其实我没用多长的时间，我该感谢我和宁录时断时续的天线信号在他走后的某个时刻突然接上了——什么是“余晷”？除了“剩余的时间”外，我想它还有另一个更为字面的意思——余，被留下的；晷，测时工具。　　“保存好余晷”，换句话说，不就是叫我“藏好你的怀表”吗！　　那时候突然想通的我还有点震惊——怀表？宁录他怎么知道这东西在我手上的？我记得我只告诉过李晷晷，是李晷晷“泄密”了吗？可是我又有点不确定，毕竟除了李晷晷，还有一个人也知道。　　——也许宁录和猎狗竟然是熟人，我却不知道？　　这也是个可能性不是吗？毕竟他们都心狠手辣保护我，说不定宁录是受猎狗之托？　　呃，算了，我别臭美了。　　等我回过神来，眼前的“万圣节”三人组已经哔哔完了，从她们意犹未尽的表情来看，这次“活动”的内容让她们不是非常满意。　　她们调色盘似的脸上，戴着乱七八糟美瞳的眼睛正在盯着我。　　——完了，是我没有好好“听课”，不知道现在能麻烦她们“重播”一遍吗？　　她们本来都看着我的视线，在我的沉默中慢慢发酵，然后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　　“小婊砸！”　　哦，好了，她们已经爆发了。　　　　“怎么了，莉莉？你看起来不太好。”伊恩叼着一袋血液，吐词有些许的含糊不清，“是做了噩梦吗？”　　“啊，比那个更糟——我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别担心，已经过去了。”我把头发顺到背后，随手挽起，“伊恩，等等，你又在进食？我没记错的话，你似乎离上次进食还不到24小时吧？”　　“你没记错，不过我真的饿了——看，我昨晚上就没吃饭，这可真是把我憋疯了。而且……”伊恩晃了晃手上的血袋，有一丝血从他说话而张开的嘴角滑落，被他及时用舌头拦截了，“这样的一袋血可比不上……你知道的。”　　“是啊，是啊，我知道。不过别找借口了，伊恩，看看你现在的表情，这可不像是要疯的模样——你应该相信你自己的控制力的。”我也没有过多的纠正他，我觉得他意识到“频繁进食是无意义的”这一点，还很需要一些时日。　　“多么美好的一天，我都要开始怀念以前的失明生涯了。”西里斯的声音传来，显然他不是被饥饿唤醒的——是去上班的闹钟——我听到了。　　“别抱怨了小姑娘，”我把阿福做好的早餐的盘子飞向西里斯，早餐饼在旋转过程中竟然没有掉出来，“不管怎么着急，你还是需要吃点‘人类’的早餐——谁让你不愿意完成‘完全体’的转化呢，西里斯？”　　“你就是不肯放弃任何‘拐卖’我的机会是吧，莉莉？还有，着急？我能不着急吗！当然着急了——再去晚点，太阳就会更加热情了，我可享受不起。”西里斯叼住早餐囫囵吞枣地咽下去，顺便喝了一大口牛奶，“拜，走了。”　　我眼睁睁看着西里斯忙忙慌慌地关上门。　　“伊恩？”我看向已经解决完一袋血，并且光从表情看就知道他正在努力压抑住“再来一袋”冲dong的伊恩，“嘿！嘿！伊恩，倒计时！”　　“省省吧，我发现了！”西里斯忽然打开门，手从门缝伸进来，拿走了门边的物品，又快速地关上门。　　“看来他已经习惯当‘小姑娘’的生活了。”伊恩耸肩，把血袋放到冰块之间，并且把它推得更远一些，就好像这样有用似的。　　小姑娘——可不是吗，还是个喜欢赖床、需要接送、不晒太阳的小姑娘——作为目前这个城堡里唯一一个上班族的西里斯，不仅需要很多个闹钟才能完成“起床”这个艰难的任务，还需要完全封闭（隔绝阳光）的专车接送，以及一把……嗯，遮阳伞？　　“话说回来，莉莉，你不觉得那把彩虹遮阳伞……”伊恩欲言又止。　　我给他一个“我懂你在想什么”的眼神：“忍忍吧，他喜欢就好。”　　——花花绿绿，随着心情换颜色。　　算了，这大概是西里斯被“治愈”后为数不多的后遗症之一，小毛病小毛病，不用大惊小怪。　　伊恩轻车熟路地把血袋和冰块都收进了我们专用的冰箱——指纹开关的，仅有我和伊恩有权限：“不，我觉得你不知道我在想的。不过，啊，你还小，我不想带坏你——所以别在意。” 　　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我冷漠脸看着伊恩，但是他很快转移了话题。　　“本杰明还没起来吗？”伊恩抬头看向楼上。　　“得了，你知道那超出了我们的感知范围的。”我将餐具飞过去，伊恩小心地接住。　　“莉莉，你有没有发现最近你很喜欢把东西飞来飞去的？”伊恩把餐具放在桌上，十分头疼，“万一受伤还是会很疼的。”　　——Shaw家大多数时候用的餐具都是银制的。　　“我们愈合得很快，别浪费这个天赋；痛着痛着说不定就习惯了？”我无所谓地开始整理桌子和餐具，准备洗碗，“一边玩儿去，伊恩，要不就来帮忙！”　　“还有，”我头也没转地说，“再往我们专用冰箱看，我就要挖掉你的眼睛了！！”　　“一点也不可爱。”伊恩嘟囔着跟了过来，扬起手接住我飞过去的又一个盘子。　　　　一如既往，这似乎是我每到一个新地方都会经历的“进化路线”了——我从“受气包”又变成了“作业机器”。　　当然，这次也与以前有些微的差别。　　与以往不同的是，这两个旧身份之外，我还有了一个新的身份：偶尔我会变成“情书快递员”。　　谁叫我长着一张“不会早恋的脸”，被班主任安排到和班上女朋友一周一换的某男身边当同桌，顺便辅导他“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呢？　　讲真，我不太喜欢这个新身份，这给我带来了很多从未有过的麻烦事情，比如“把我的情书给他，别的野鸡的都给我扔掉”或者“把我的放最上面”之类的友（zhi）好（zhang）要求，以及“你给他了吗”“他看了吗”“下周会是谁”之类的智（nao）力（）问答。　　嗯，其实我也很想用我正常人的智商与情商告诉她们，反正她们都坚持不了一周的，谁先谁后有什么区别啊？不过还是算了吧，我懒得开口，毕竟最近我的唯一一个任务就是通过筛选，抢到出国名额。　　也许从以往的经验来看，前六名就行了，但是我知道，并非如此。这所高中看似鱼龙混杂，但是家里有权有势的不在少数，要争什么名额，表面上是学生的PK，实际上却未必不是“拼爹”“拼娘”的斗争。　　怎么样才能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各种幺蛾子刷下来呢？那就是我只有在最显眼的明处以及完全没有错处的情况下，才能真正稳当地得到名额。　　“可爱的莉莉小姐，别做无聊的卷子了，它们能带来什么新奇的体验吗？怎么样，要不要考虑和我试试一周？”某男又开始骚扰。　　“我说，谢某人，你如果真想得到名额，大可不必用这样的方式。”我头也不抬，甚至嘴巴也没张——腹语是个学生时期绝对实用的技能，屡试不爽，你值得拥有。　　“你又知道了什么？”谢天转了转笔，黑色的中性笔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间一个圆滑的弧度，又回到原位。　　“大哥，我什么也不知道，麻烦您老人家，别烦我了。”我烦躁地翻着页又翻回来。　　谁设计的破卷子，非要题在正面，选项在背面？这还怎么对比着看啊！简直反人类！　　某男“啪”地摁住我的卷子，用他那双真正的、纯黑色眼睛微带笑意地看着我：“哎呀，莉莉，我打扰到你了吗？”　　我确实有一秒不到的时间的惊艳，但很快就转开了视线：“没有，鸽吻（gun）。”　　该死的，我已经很久没想起先生了，这家伙为什么有一双和先生一模一样的稀有色眼睛！　　“哟，是吗？那再好不过了~我只是需要一个名字，一个名字而已，莉莉？”　　这家伙手指在我翻页的一瞬间盖住我的卷子，而我没有刹住车，直接把卷子撕烂了一大片——不得不说，这最大程度地打消了我继续做卷子的激qing。　　“就好像我说了一个名字你就想得起人似的。”我咬牙切齿，从抽屉拿出透明胶准备“缝合”我可怜的碎片，“你管谁说的，这有什么好执着的？不就是你想翘家但是不愿意让家里人知道于是你准备凭真才实学抢夺名额以至于不必让你家里人出面吗？”　　“啧啧，瞧瞧你，语速惊人——一个名字？莉莉。”那对浸在水里的黑色围棋子般的眼瞳仍然执拗地盯着我。　　“别看了，心烦。”我一巴掌把这家伙的脸推开，“等姐姐做完了再告诉你啊，乖。”　　“好吧。”这家伙哼了一声，侧过脑袋向另一面趴下，甩给我一个后脑勺，“那好吧，别看我的脸——这样你就不会分心了！”　　“哪来的自信啊喂！”我在他书堆之中抽出一张“数学报”，打开放在他的头上，“安息吧，谢某人，愿你在天之灵保佑那个女生没有告诉你的家人这个‘好’消息。”　　谢天忽然撑起身子，卷起数学报就往门口走去，声音逐渐飘远：“原来是她啊。我知道了。”　　我默默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忽然感觉到这个人其实也不是这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我摸着藏在抽屉里的手机犹豫：这时候发短信通风报信？呃，好像有点晚了。　　谢某人的为数不多的青梅：嘶，我好像背上插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