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我来找你的目的。”绣师看起来有些着急,也不多同铺主寒暄便表明了意图,“你可有可以让尸身消失于无形的化尸粉,我现在要拼死去毁了那尸体,不能让任何人看出端倪来。”
听闻她想擅闯官府,那铺主大惊失色,赶忙出言阻拦,“官府守卫森严,岂是你能随意去闯的,即便叫你闯了进去,你又可知那尸身现在何处?你又可知你能否顺利毁了它,能否全身而退?”
“我此去,没想过能活着回来。”那绣师本就抱了必死的决心,只是不知为何,此刻她的心中竟多了一丝不舍,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莫名的情绪来自何处。
“不可,你千万不能去。”那铺主一伸手拉住了绣师,好像觉得此举就能阻拦于她。
“我意已决,你就不要再劝了。”微微偏过头,绣师唯有一声轻叹。
自始至终,她的宿命,都由不得她。
似有些动容,那铺主几经犹豫之后还是去拿了那化尸粉交给绣师,“万事小心,要活着回来。”
说完了最后的嘱托,那铺主看起来多有不忍,头也不回的就推门进了药铺中。
他二人的交谈倒是让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夏亦然很是动容,在这世间,万事皆能如意的,又有几人呢?
不过就从方才二人的寥寥数语里夏亦然也是证明了一件事情,那位绣师定是懂些医术的,即便不是精通,倒也不至于一无所知。
昨日她以绣针准确的封住了发狂之人的穴位,若不是懂医术之人,很少有旁人能做到。
紧随其后,夏亦然倒想看看,凭一己之力,这绣师要如何去闯那官府。
只见绣师将独身出现在府衙之外的一个衙役打晕,在确认未被旁人察觉之后便把那人拖到了不太引人注意的树丛之后,等她再出现在夏亦然面前的时候,就已经是一副衙役打扮了。
始终躲在暗处的夏亦然忍不住掩嘴笑了一下,若是她仅仅想以此糊弄过官府的重重守卫,可真是不太行。
眼见她就要悄悄潜进府衙之中,夏亦然赶忙现身,只说了句,“快随我走。”便把一脸惊讶的绣师带离了那危险之地。
垂下头不敢去看夏亦然,那绣师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自己为何会以衙役的打扮出现在官府门口,她更不知道夏亦然是从何处开始跟着她的。
“我希望我接下来的每个问题你都能告诉我实话。”一点都没有咄咄逼人,也丝毫没有把那绣师当做犯人,夏亦然的语气一如平日里的柔和。
张了张嘴巴,绣师看起来还想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朝着夏亦然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和那药铺的铺主可是在奉同一人的指令行事?”虽是在问话,可夏亦然的眉眼之间却皆是温柔,叫那绣师一时之间失了神,过了好半天才有些窘迫的点了点头。
知道她心中有些紧张,夏亦然并未避开她的直视,反而对着她微微笑了下,“姑娘无需慌张,我是想弄清这其间的许多事,助你二人早日脱离苦海。”
听闻了他的话,绣师倒是苦笑了一下,“公子的好意我明白,可于我而言,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明白她定是个苦命之人,夏亦然便出声给她指点了迷津,“出身是命定,你我皆不可更改,可是对于每个人而言有一点是公平的,就是在是非面前我们都有选择的权利,至于要作何选择,自是取决于每个人的一念之间。”
从来都是只能唯命是从,从来都是如傀儡般过活,在认识夏亦然之前,从来没有人同那绣师说过这样的话,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一句,你还可以选择。
莫名就流下泪来,那绣师不由自主的就向夏亦然说起了她的经历,“我打小就被父母遗弃,一直靠乞讨和行些骗术过活,若不是婆婆好心收留了我,我可能不知哪一天就饿死在街头了,后来婆婆让我和城里一位有些年长的医师还有一位手艺极好的绣娘分别学了些本事,我自己也偷偷学了点小功夫傍身,就想着日后可以安安稳稳的不受人欺负便好,哪知有一天我竟会因为这些小本事而害了婆婆,也害了我自己。”那位绣师说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闭上双目留下两行泪来。“那些人找到我,以婆婆的性命相要挟,要我假装成锦绣坊内的绣师,一面时时注意那药铺铺主的动向与城内倭寇的动向,一面替他们传递消息,时不时还会有些意料之外的任务。”说到这里,那绣师忽然笑了起来,“那日你们一行人若是不出现,其实我只打算把那个人的穴道封住,并没有想真的伤及他的性命。”
“我自是知道。”绣师那日的害怕并不完全是装出来的,这一点夏亦然看得出。
“公子想知道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像是下定了决心,那位绣师擦干了泪,终于朝着夏亦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你既仍心有挂牵,那更不该随意舍命。”本不明白夏亦然何出此言,可在细想过后绣师便明白了,他是在说擅闯府衙之事。
如此说来,他倒已经是第二次救下她的性命了。
原本不过是萍水相逢之人,无端的受了别人这许多恩惠,若是再扭捏遮掩,那绣师倒真要瞧不起自己了。
只是那操纵一切之人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公然与他们作对,简直是自寻死路,她很是担心夏亦然目前的处境。
可是他方才所言,她亦记在了心里。
这皎洁如月的男子,愿他是一切的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