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同心儿认识的时候,便也就认识了那梨乐坊的坊主吧?”杜公子的经历虽令人唏嘘,可是上官雪琼却还没忘记这所有事情里最重要的一环——那位梨乐坊坊主。
说了这么多,这位杜公子却并未提及她半分。
可若是上官雪琼没有看错,那位坊主对他,可是用情至深。
“你当真是心思玲珑,即便我不愿说,看来也是逃不过你的眼睛。”自然是知晓上官雪琼已经见过了女坊主,既然说了这么多,既然连心底最深、最痛的秘密都说了出来,剩下的,也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
“之前我已经说过我与心儿是在梨乐坊相识的,那时她与梨乐坊的坊主因为喜好相同所以成为了一对好姐妹,心儿时常会去梨乐坊与她一起弹些曲子、聊聊音律之事,在心儿出事之后她也同我一样无法接受,在知晓了我父母的所有作为之后她便对我说,既然他们有心要替我去寻世间貌美女子与我作伴,我倒不如自己先去顺了他们的意,我本不明白她所言是何意,可后来……”杜公子微微顿了顿,以鼻息轻嗤一声后才又继续说了下去,“他们不是说任凭如何貌美的女子都可以以金钱换来吗?那我便遵从他们的教诲,坊主找上了兴来客栈的掌柜,许他重金让他去绑那些住店的面容姣好的外来女子,而她自己则是借梨乐坊之名遍寻有些才情,和心儿一样懂得音律的貌美女子,想方设法的将那些女子骗入梨乐坊中,关在后院之内,等我身边这位管家不时去替我挑选。”在说这些的时候,那杜公子眼中没有一丝波澜,这般骇人听闻之事,于他而言,好似不过是平常人家的家常之事,随口便可说出来。
“十年间,凡是被你这位管家挑中的女子,你都是想方设法去寻了她们的家人,以金钱为诱说服了他们将自己的女儿交于你手,因为利用金钱每每都能得手,所以你十年间不断作恶,竟也无人过问。”上官雪琼深知,一个心死之人,一旦找到了合适的宣泄口,便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们总会做些自以为是的救赎。
一次次的成功,那所有拜倒在金钱的诱惑之下的人们,让他的这桩恶行无法停下,因为这恶,几乎在所有人那里都得到了认可。
“是,钱财在我看来本就是身外之物,在心儿看来也是如此,可是那些人,你去看看那些人的嘴脸,那些甘愿用自己亲手养育了这么多年的女儿去换那无用之物的人,他们的嘴脸,有多恶心,既然他们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亲人,那我又何必怜惜。”张大了眼睛,杜公子此刻脸上的表情有些可怕,上官雪琼知道他是陷入了本不该有的执念之中,而无法自拔。
“所以你就可以将那些无辜女子关在这满是寒气的密室之中,让她们活活冻死吗?”宇文煜一路走进来看到的那些骸骨都未见明显的外伤,所以他断定杜公子并没有折磨或是为难她们,只不过他选择了另一种无声的残忍,将她们禁足于此,让她们自生自灭。
那位杜公子明显已经陷入了癫狂的状态,一边站起身跌跌撞撞的绕着那棺木而走,一边大喊出声,“她们就该替心儿陪葬!她们都收了钱财不是吗,那是她们的命,她们活该!”
“你错了,这不是她们所做的选择。她们同你一样不过是身不由己,你既然在你父母的错误那里感受到了这切肤之痛,又为何要让那么多无辜的人和你经历一样的苦痛,这样的折磨,你一个人去感受,难道还不够吗?”沉下了声,上官雪琼替所有因此飞来横祸而无端丧命的女子感到悲哀,“不知若是那些父母得知自己女儿的遭遇之后,会有何反应。”
若是还能跪在地上捶胸顿足的自扇巴掌,倒也还不至于泯灭人性。
“我错了?”杜公子像是被上官雪琼的这三个字激到了,他一下子冲过去拉住了管家的胳膊,不停的大力摇晃,“我错了吗,你说我错了吗,我只想要和心儿在一起而已,我错了吗?”
“你错了,你的执念让你大错特错。”直接大步走到杜公子面前反手给了他一巴掌,上官雪琼这一巴掌的力道之大,直接将杜公子打的一个后仰躺在了地上,“你可知道因为你的执念,不只是你,另一个人也承受了原本不该承受的罪孽,你拉着一个真正对你好的人,和你同坠深渊。”
“你说什么?”也不知被这一巴掌打懵了还是打的清醒了些,听了上官雪琼的话,那位杜公子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你当那梨乐坊的坊主为何要替你做这些令人发指之事,她原本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而已。”居高临下的瞧着他,上官雪琼的眼里满是不屑,“你眼里心里永远只有过往种种不堪,却不愿去看一看眼前真正值得之人。”
“你在说什么,她会那么做自然是要替心儿报仇,她和心儿是好姐妹,不是吗?”拼命的摇着头,直到现在杜公子还找借口推脱着不愿认清现实。
“你与心儿之事,你父母造下的冤孽,你自己的爱而不得,试问,哪一样与她有关?”并不打算放过他,上官雪琼字字句句,咄咄逼人。
“不,她不知道我想做什么,她不知道这些女子都丧命于此了,她以为我只是想要证明天下人都逃不过金钱诱惑,这些和她没有关系。”痛苦的捂住头,在上官雪琼的追问之下,那位杜公子已有些语无伦次。
“无关?那就让我来告诉你你错在何处,你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想要去证明你的父母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都是错的,可那些女子的父母偏偏却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家财万贯之人真的可以横行无度,你恨,你怨,你觉得这世间再不会有同心儿一般干净澄明的女子了,你觉得所有可以被金钱收买的人都是死有余辜,你让这些女子在无尽的绝望里含恨而终,甚至在死之前都没有人能听她们一诉心中的惶恐与无助,你的灵魂因为你的一念之差,只能永坠黑暗,即便你现在去死,你也再见不到你心中之人了。”上官雪琼说话间眼中的狠厉,简直要将这杜公子直接剜成片状。
人,偏就喜欢用自己的错误去惩罚别人,而被惩罚的人,便再用另一个错误去对待其他人,冤冤相报,终不可回头。
“不会的,不会的,这些女子,她们可以在这里陪着心儿,她们应该觉得荣幸,她们的死是种解脱,她们应该感谢我让她们逃脱了父母身边,逃脱了那阿鼻地狱,她们应该开心啊,她们又怎么会恨呢?”不停的摇着头,杜公子像是不想再去听上官雪琼的话,他的脑袋已经快要裂开了。
“没有人有资格随便决定旁人的生死。”蹲下身去捏住了他的下巴,上官雪琼嫌恶的扫了一眼这个有些疯魔之人,“那位梨乐坊的坊主,她知道你所有的事,却还是义无反顾的陪你错了下去。”
“不不不,她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呢?”被上官雪琼扼的无法动弹,杜公子只有从口中一再的出言辩驳、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