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园深处有座美丽的莲池,养着名贵的七色莲花,白颖柔就是在那里落水的。 张嬷嬷带人找到了全身湿透的白颖柔,守着她的还有白菀柔和玉莲等几个丫头。那位据说英雄救美的赵大公子已杳无踪影。出了这样的事,他留在原地只会增加尴尬,当然溜之大吉。 不过,这没什么用。目睹的人实在太多了,钱慧雨就是其中一个。 “本来我们在看‘红枫’。” 钱慧雨对穆凝湘和许青婵解释,这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大蝴蝶,外形艳丽似火,宛如片片红枫。最奇特的就是它只围着七彩莲花打转,每朵莲花上叮了好几只,翅膀优雅地一张一合,衬着莲花格外好看,她们都被吸引过去了。 “白四姑娘说想要抓一只,求我帮忙。”钱慧雨的手又快又准,在没到莲池的时候就一连捉了好几只彩蝶。 但是停在莲花上的蝴蝶可不好捉。钱慧雨在曲折游廊上找来找去,挑了一朵靠得最近的莲花,扒着清漆木栏探身去够。 她探出大半个身子,颤颤巍巍的,还听见身后的白颖柔轻声责怪妹妹,这样太危险了。白菀柔就撒娇,要姐姐小声点,别吓跑了蝴蝶。 “既然这样,干嘛不直接阻拦你捉蝴蝶?” 许青婵很是不忿。她和钱慧雨要好,但钱慧雨是白颖柔的未来小姑,她再看不惯白颖柔也没说过什么不好听的。 穆凝湘却听得直想摇头。未来小姑都算计?嗯,其实现在这层姑嫂关系只怕要消散了...... 钱慧雨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说。 那朵莲花离得说远不远,说近不近的,她的身子越探越低,左手紧抓栏杆,右手已快要碰到一只红枫的翅膀。就在这时,身后有人尖叫,她被吓得一震,双脚离地失去平衡,眼看就扑进水里。 衣襟被人大力揪住,她和救她的那人一起掼坐在栏杆后的石板地面。与此同时,只听一连两声“扑通”,钱慧雨惊慌地站起来,发现白颖柔和一个丫头掉进了栏杆另一侧的池水里。 “白三姑娘又是扑腾又是喊救命。水里另一位姐姐是郡主派来的丫头,想要救她,可是被她死死地搂住脖子,结果两个人一起下沉,我们都急得不知怎么办。这个时候岸上忽然冒出位公子,几步冲过来,二话不说就跳了下去......” 这位公子将两个女孩子一起救上岸,自己湿淋淋地靠着栏杆气喘吁吁。此时溪芸郡主和几位小姐闻声赶到,其中的赵二小姐喊了声“大哥”,大家才知道他就是赵则鸿。 “白三姑娘怎么突然掉下去的?”许青婵问。 “不知道,”钱慧雨脸色还是苍白的,“多亏玉莲姐姐及时拉了我一把。不然,要是我掉下去......” 要是她落水,玉莲说不定也像那个搀扶白颖柔的丫头一样,被她带下池子。此外,被赵公子抱上岸的可就是她了。也许她不会像白颖柔那样掐得玉莲无法动弹,但即便如此,她浑身湿透的样子让赵公子看见了,可是糟糕透顶。 “真那样的话,”许青婵小心地看看左右,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就只能嫁给赵公子?” 钱慧雨羞恼地点点头:“颖柔姐姐……这下难办了。我真后悔,回去母亲肯定要骂我。” 白颖柔早就和钱二公子定了亲,钱老太爷必定是最恼火的。搁谁能高兴?都是极传统极刻板的世家,这门亲怕是做不成了。 钱慧雨发出一声长叹:“回去我恐怕还要被打手心。我想,至多今天傍晚,赵家就会有人去白家说这事儿,我家里也是。” 许青婵劝道:“打手心就打手心,总比你窝窝囊囊地定下终身大事强,你家里还能想不通这个。对了,你抓蝴蝶时那声尖叫是怎么回事?” “我也没听清是谁叫的。我身后有白三姑娘、白四姑娘以及我几位堂姐妹,剩下的都是丫头。” 穆凝湘垂头不语。还能是怎么回事?想当初,她和白菀柔走在白府的荷池边,也是莫名其妙摔下去。应该不会是钱家小姐叫的,白颖柔做什么都喜欢借妹妹的手。 …… 这个猜测被楚尉霆证实。从王府回来,当晚他就来找她了。 “玉莲告诉我,她看见白三姑娘悄悄靠近白四姑娘,朝她后颈丢了个东西。”楚尉霆斜倚妆台,随意把玩着一朵他从美人觚里抽出的绢花月季,“那是一只小草虫。啊,大概是她在园子里随便抓的。” 那虫子不知在帕子里担惊受怕了多久,乍得自由,没头没脑地乱撞,引得白菀柔尖叫。那时钱慧雨就快失去平衡了,补这记惊吓足足够。 但白颖柔被妹妹本能地搡了一下,竟然自己也向后倒。玉莲及时拽住了钱慧雨,白颖柔身边的丫头就没这么幸运了,一起掉了下去。 竟然想到这种办法。穆凝湘张了张嘴,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只庆幸她猜中了白颖柔的心思。害人不成反害己,这种下场对白颖柔再合适不过了。 “玉莲姐姐真厉害,替我谢谢她。”穆凝湘将没做完的针线活儿收进小竹筐,“那位与白三姑娘一起落水的丫鬟不会有事吧?” “不会。”楚尉霆将手里的花瓣层层扒开,深深一嗅赞道,“你现在做的就是这种绢花吧,哟,花蕊还浸了香,跟真的月季一样。我家湘湘真是心灵手巧。你手里那朵送我。” 穆凝湘摸了摸小竹筐里没做完的粉月季。这是她打算送给钱慧雨的。她和许青婵为了安慰极有可能挨骂又挨打的钱慧雨,说好明天一起带着礼物去看望。 “不舍得吗?”深邃的黑眸里闪着狡黠的笑意,“真小气。我帮你那么大忙。” 穆凝湘看他一眼。也许那个丫鬟也是他的人,转移话头儿,这是不想透露更多。嘁,她才不感兴趣呢。 “这朵我要送人,再给你做一朵吧,聊表谢意。” “不干,我就喜欢这朵。” “......”居然耍无赖。 “你要戴?”他一个大男人,拿朵粉红的绢花做什么。 “戴啊。”楚尉霆笑嘻嘻地将手里的花儿朝耳边一插,“你看。” 本来英俊劲朗的脸,被红花一衬,丝毫不显滑稽,冲淡了粗犷,增添几分柔和,叫人想起“面如冠玉”这样的字眼。他确实生得好皮相,楚奕钧也算俊雅人物,在楚尉霆面前一站就泯然众人矣。 “湘湘,你不要这么惊艳,”楚尉霆把花儿插了回去,“本少最美的一面你还没见到呐。” “......” “想不想看一看?”他朝她走了几步,声音里带着诱惑。 “不、不太想。潘公子,你已经够美的了......这花送给你。” 赶紧从小竹筐里拿出那朵粉月季。花蒂以上已做好,还差缀几片叶子。现在还不算很晚,她再做一朵也来得及。唉,跟小姑娘抢花,好幼稚。 “拿本少比潘安?”楚尉霆走到穆凝湘面前,将粉红绢花揣进怀里,“还算贴切,略有些差强人意。”潘安美则美矣,哪有他的豪迈气概。 等穆凝湘从无语中回神,黑衣男人已经走了。她对着他刚才靠过的妆台看了半晌,忽然醒悟。 大魏南方有些地方较为开放,花朝节这天有情男女对诗、对歌、抛绣球,馈赠小礼物,江州就是其中之一。 ......楚尉霆的调戏又上了一个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