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勋!他居然不会凫水?! 不会凫水的人!她怎么可能会喜欢?! 几乎是一瞬间,傅行勋在阮幼梨心中的高贵形象,彻底崩坏了。 绮云在此刻匆匆忙忙地赶来。 阮幼梨缓了好一阵子,才面无表情地接过她送来的披风,姿态优雅地披在了肩上。 眉眼冷艳,瞬间疏离成了一朵高岭之花。 而男子也终于费力地将傅行勋这么个大男人托到了岸上。 阮幼梨瞅都不瞅傅行勋一眼,直接向那陌生男子垂眸屈膝行了个礼:“多谢郎君出手相救。” 暖阳当空,他身上的细碎水滴凝聚,映着天光,似披了星辰般的耀目。 见身前的阮幼梨姿态娴雅,一派大家之风,毫不似傅行勋之前对他所言,男子禁不住无奈地摇头一笑:“小娘子多礼了。” 阮幼梨也在此时直起了身,与他相对而视。 少年人的身板一点也不单薄,被水浸湿的夏日薄衫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将他身形浅浅勾勒。 此刻,他迎向她、逆着光,一双眼瞳愈显清亮明澈,好似两汪碧泉,干净得令人心头一暖。 “看来元策兄对本王所言非实,令妹分明容止优雅,哪像你编排的那般模样?”延平王李成衍向一侧的傅行勋看去,忍不住笑道。 傅行勋缓了缓,淡淡地瞥了阮幼梨一眼,沉默着没有说话。 天知道,他是有多怕水。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想走到岸边拉她一把,结果她不识好人心,还把他给拉下去了。 他现在看着阮幼梨,就有一种把她推下水的冲动。 阮幼梨也有一种相同的冲动,那种冲动,比他还来得更强烈些。 傅行勋不会凫水的这个事实,彻底把她给打击到了。 那感觉,就像是拜金者信仰了乞丐看颜者信仰了丑八怪,信仰幻灭后,只想把那装成富翁美人的人一阵拳打脚踢,让他遍地找牙。 正当阮幼梨对傅行勋一阵龇牙咧嘴的时候,李成衍又转身过来,惊得她忙是收了表情整了仪态。 这一前一后两种表情,完全就是两个人的模样。 傅行勋将她的变脸看在了眼底,没忍住地啧了一声。 “小娘子先回罢,若是着凉了就不好了。”李成衍出声提醒道。 他不说还好,一开了口,阮幼梨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多谢郎君提醒,那……奴便先回了。”她行礼说完后,就带着身旁的绮云渐行渐远。 直到那抹纤瘦的身影淡在眼底,李成衍才终于收回了目光。 见他这般痴迷,傅行勋出声侃他:“殿下这是看上我妹妹了?” “觉得这女子还挺有意思的。”李成衍这样说道,便也是间接地承认了。“她在水榭上的时候,行为大胆,不像一般的闺阁女子,可到了我们二人的跟前,她又像变了人似的,规规矩矩。这样大的反差,着实有趣。” 对于这样的结果,傅行勋还是比较满意的。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李成衍,下意识地勾了勾唇角,浅笑起来。 他和傅清沅,本就是天定的姻缘,注定要在往后,相互扶持,并肩作战。 傅行勋原本还想为他们二人的初遇好生安排一番的,没想到阴差阳错之下,倒合了他的意。 另一边的阮幼梨忙是回房洗了个热水澡,而后换了一身衣裳。 好在初夏微曛,天气转暖,及时换过衣裳后,她暂时还没什么不.良的反应。 收拾好的她坐在窗前的桌案旁,一阵唉声叹气。 她怎么就看上了傅行勋那么个没用的呢? 在她的眼里,不会凫水的人算不上真男人! 倘若她掉进水里了,那人岂不是手忙脚乱地站在岸边看她淹死啊? 经历过一次落水大难的阮幼梨,对男人能不能凫水这事,是分外的看中! 如今,她得知了傅行勋不会凫水这事,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她回想起以往对傅行勋的各种痴迷,只想拿块砖磕自己脑门上。 瞎了眼啊瞎了眼! 她阮幼梨在此立誓! 从此若再正视傅行勋一眼,她就瘦一斤肉! 傅行勋形象的崩坏,让阮幼梨重新思考起来自己重活的意义。 她前世活得潇洒肆意,有爹娘疼爱,是阮家真正的掌上明珠。 可那一生她是怎么活的? 就为了人群中的惊鸿一瞥,从此就将只有一面之缘的傅行勋当做自己所有的焦点,再见不得其他。 然后……她错过了后半生的幸福,还就此得罪了萧筠,连累了爹娘。 阮幼梨现在一闭上眼,就能想到梦中倒在血泊的爹娘。 “绮云,”她按着发疼的太阳穴,唤。 听到绮云闻声走近,她才继续出声问道:“萧筠她现在怎样了?” 绮云常与那些嘴碎的嬷嬷打交道,所以对外面的消息倒也灵通。 “回娘子,夫人她并未循侯爷的意去了道观,而是……回到她了的娘家。” 听到这个消息,阮幼梨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毕竟,萧筠也不像是那种轻易低头、轻易放手的人。 只是这一次,希望她不要再将矛头指向阮家了。 阮幼梨向来是个闹腾的性子,可她如今遭受了来自傅行勋的打击,再加上阮家未来的忧心,阮幼梨整个人都是怏怏的,完全提不起精神来。 绮云心细,察觉她的不虞,小心翼翼地提议道:“小娘子可要去外面走走?” “武毅侯笼统就那么大,来来回回走了这么多次,我闭着眼睛都能在府里绕一圈了。”阮幼梨有气无力地说道。 绮云顿了顿,补充道:“婢子指的是……府外。” 时过这么多日,阮幼梨才想起她还可以出府。 这样后知后觉,她真想为自己找块砖头撞上去。 阮幼梨戴上帷帽,偕绮云一道出了府。 但是,她们的身后还是跟上了几个傅行勋派来的随从。 阮幼梨又不是要做什么亏心事,所以对于他们的跟随,并无反感之意。 酒馆这样的人多嘴杂之地,最易获得消息。 故而阮幼梨兴致缺缺地逛了半条街道后,便借口歇脚,进了长安最大的酒馆。 她没有选择去楼上的雅间,而是寻了处一楼的角落,坐在一旁凝神细听,听了好一会儿,总算提取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萧侍郎家的那娘子,可真是绝了,竟然下毒害自己的继女。” “人家是萧家的人,自然有那底气!那萧家娘子就算杀了她那继女,也没人敢去抓她入狱呀!这天下人谁不知道那萧家是一手遮天,比那皇家还要来得气派高傲啊!” 这番话一出,忙有人嘘声劝他:“这位兄弟,要知道祸从口出啊!这长安城里哪里不是萧家的人,你这番话被萧家的人听了,可不得灭九族啊……” “我已经听见了。”正此时,两名锦衣华裳的男子缓缓踱步进来,其中一人眼神冰冷,如同利刃般向说话的那人瞥去,震得那人登时噤了声。 另外一人虽未言语,可眉眼清冷,沉静间自有一股迫人气度。 泼墨澜袍,掐腰玉带,长身玉立,清隽不凡。 只静默地负手站在那里,就足以令人侧目。 “来人,把刚才那个人绑了,带到我面前来。本公子今日,定是要为这些长舌的人,好好修修那舌头!”说话的那人,依旧是先前的那人。 从始至终,玄衣男子都没有说话,只垂眸把玩着拇指上的凝碧扳指。 这道命令一出,满场寂静,而方才那声讨萧家的人,两腿打颤,惊得片语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