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进来回禀的时候,岳雅茗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谁?程瑶程琪?找我做什么?和她们很熟吗?” 她扭头看看初柳:“我能不见她们吗?” 若说她本来对这两姐们只有上花轿前那点印象,还不是很明白她们和她的关系,上次在大街上程瑶说出那种话,岳雅茗就很清楚她们该是个什么关系了。 初柳道:“姑娘不想见,那就不见呗。” 岳雅茗有点不相信,“真的可以?” 不会有什么麻烦? 初柳笑道:“姑娘觉得可以就可以,若是以后都不想和她们来往,就明明白白的做出来。” “咳!” 紫烟走进来,瞪了初柳一眼,道:“姑娘不记得事,你也不懂事了不成?咱们和程家再怎么不和,也不是撕破脸的时候,那于他们家没什么关碍,损的可是姑娘的名声。” 初柳小声嘟囔道:“姑娘的名声早让他们坏得差不多了……” 岳雅茗没听清,好奇道:“什么坏了?” 紫烟道:“姑娘,旁的事放一放,我这就让人带程家姑娘进来,你有个准备。” “哦……” 按着岳雅茗的意思,根本没什么要准备的,最多做点心理建设呗。 可初柳非要按着她重新梳妆,当然了,时间不太够,也就把头上的钗环首饰换了换——全换上了金光闪闪镶翠嵌宝的贵重款式。 岳雅茗立马觉得头重了两斤,有点直不起来。 初柳给她整理着新换上的长裾宫装,道:“姑娘,挺起来,你可是王妃,拿出点皇家气派来好吗。” 岳雅茗努力挺直脊背,高昂着头,摆出一个轻蔑的神情。 初柳拍手:“这就对了。姑娘一会好好杀杀她们的威风。” 这边换好没多一会,门口的丫鬟就回禀程家姑娘到了。 岳雅茗端坐着,看着门口走进来的两个少女,还是以前的印象,一个高傲,一个娇弱,不过自从背完那本谱牒,岳雅茗知道程琪是庶出之后,这个性情差异也就可以理解了。 程瑶穿着大红蜀锦袄,头上戴了出席重要场合才会戴的首饰,她也是公门嫡出的小姐,眼界见识钱财都不差,但到底和岳雅茗这样踏入了皇家大门的没得比。这一进门看到岳雅茗戴着全套的宝石头面,衣衫款式不只是奢华贵气,最重要的是,那是王妃品级才能穿的,顿时气了个倒仰。 岳雅茗坐着微微欠了欠身,笑道:“程家表姐表妹好,今天倒是有空哈。” 程瑶黑着脸道:“我要是不上门,怕是宁王妃就想不起我们来了。” 岳雅茗皮笑肉不笑道:“哪里会。”她心道,不管你来不来,我都想不起来。 程琪看着姐姐语气不大顺,就笑着道:“茗姐姐和以前不大一样了,究竟是当了王妃的人,这通体的贵气叫人不敢逼视。” 程瑶的脸更黑了。 岳雅茗叹息道:“你们哪里知道,这皇家贵胄规矩多得累死个人。” 她有些奇怪,以前觉得这程家二姑娘娇娇弱弱毫无威胁力,今天竟然这样明着往她姐姐心里扎刀,连她这样蠢笨的人都知道不该说这样的话,她这又是为何? 程琪笑道:“那也是茗姐姐的福气,不是寻常人享受得起的。”她喝了一口茶,正色道:“我和姐姐这次来,是奉了母亲的命令,想请茗姐姐回府上做客。虽说茗姐姐如今是贵人,咱们两家毕竟是嫡亲的亲戚,这样不来不往的,叫人瞧着生分。” 她轻轻脆脆的一番话说出来,岳雅茗只有感慨,听听这小嘴,谁能相信这是十三岁小丫头说出来的,她十三岁的时候在干嘛都不知道。 不过她早已打定了主意不轻易松口,为难道:“我自己的舅舅家我自然该走动,可是殿下近日禁了我的足,这宁王府别说大门了,正院我都出不去,实在是没办法。”她把锅甩给李殊淮,干脆甩了个彻底,“要不,就请舅舅给殿下下帖子,若是殿下肯解了我的禁,我感激不尽。” 她想李殊淮总有办法拒绝的吧,哼,他要是敢答应……她也不能怎么着他,她就不理他! 程瑶一听这种推托之词,顿时大怒:“岳雅茗,你这人不要脸也就算了,良心也不要了吗?你在我们家长了这么大,我们家不求你回报,现在跟我摆架子,连请你上门做客都请不动了?” 她提这个,岳雅茗想起来了,她家丫鬟都跟她讲过了的:“我在你们家长这么大?吃你们家大米了?”她霍地站起来,让自己气势更足了些:“我从岳家带过去人带过去钱,不光养我绰绰有余,养我的丫鬟绰绰有余,养你们俩都绰绰有余,这也没什么,毕竟是让舅舅舅母为我费心,一家人犯不着计较那些俗物伤了感情。前尘往事我本来不想计较,这几年在你们家过得怎么样,不提也罢。”她嘴上说着不计较,脸上的表情却是受伤很深的模样,“维持个表面和平不好吗?表姐又何必追到门上咄咄逼人?殿下不过心疼我,不让我出门劳累,连进宫请安都免了,这下被你们硬逼着出门做客,殿下看了又怎么想?宫里皇后娘娘知道了又怎么想?” 程家两姐妹被这样大的字眼压住了,互相看了一眼陷入沉思。 岳雅茗本来就是一时戏精上身满口跑火车,看着把人震住了就满意地坐下喝口茶,润润喉咙又慢条斯理道:“我出嫁前后各大病一场,这身子一直调理不好,殿下费了很多心思,最近正想问问舅舅舅母,我往日吃用都是怎样,好追本溯源,按着我的身子脾性调理。” 说明白了,她当日就是中毒,虽然不确定这俩小丫头有没有参合,但发生在程府这么大的事,他们不可能一点风声头没听过。 果然,程家两姐妹脸色都有点惶恐,程瑶甚至马上瞄了一眼门口。 岳雅茗第一次有了一种优越感,终于不是她最白了,她朝身后的初柳道:“初柳,去前院看看殿下回来没,我饿了,既然程家表姐表妹都在,咱们就早点开饭吧。” 初柳爽快地应了一声,到门口叫了个小丫鬟去前院打探消息,自己又回来站到岳雅茗身后,难得看程家大姑娘那样吃瘪的模样,她才不走呢。 程瑶马上就坐不住了,起身道:“不用留我们了,这就走。” 岳雅茗装模作样挽留道:“表姐,你可是难得来一趟,下次再见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程瑶忍不住嫌弃地看了她一眼,道:“不劳你牵挂。” 然后就起身出了门,甚至连她妹妹程琪都没有叫一声。 岳雅茗看了不由摇头,不知道程家是怎么养的这个姑娘。她觉得自己就是很傻很天真了,怎么还有这样的女孩?要说她年纪小吧,程琪比她还小两三岁,可是个很稳重的姑娘了。 稳重的程琪姑娘面色不变地站起身行礼告辞,又道:“茗姐姐莫要生气,大姐就是这样的脾性,倒也不是坏心眼。” 这点岳雅茗持保留意见,她觉得程瑶那个性子,不是她想不想坏,是她有没有能力坏。 一场会晤到此结束,她做个客气的结尾:“舅母面前,就请妹妹转述,不是我不愿意去,实在是不能去。唉,身不由己啊。” 语气可以说十分嘚瑟了。 *** 李殊淮回来的时候岳雅茗正在餐桌上征战四方,他净了手坐过来,道:“你今天见客了?” “唔。”岳雅茗应了一声,快速嚼碎口中的食物,道:“殿下不要担心,我就在家里见见人没什么,我不出门见客。” 她出门会丢丑简直是一定的,但在她的主场她就看谁敢惹她?她一个嫡出皇子的王妃,这京城里身份大过她的能有几个,敢上门欺负她的就等着被扔出去吧。 岳雅茗见李殊淮坐着没动筷子,觉得他像是有事:“殿下?” 李殊淮看了她一眼,慢吞吞从怀里掏出来一个金灿灿的请柬,递过来。 岳雅茗疑惑:“给我的?” 李殊淮道:“长公主府的宴席,你可以称病不去。” 岳雅茗记得他说过,这位长公主连皇帝的面子都敢驳,李殊淮做侄子的,就算不是当真怵她,只怕还真不好得罪到明面上,于是她就豪气干云应下了:“没事,你亲姑姑家怕啥,就是躲这一次有什么用,难到以后都一直病着?” 李殊淮本来就是把选择权交给她,当下点头应了,开始吃饭。 饭后回到卧房,紫烟和初柳就都炸了。 “姑娘!你怎么能应长公主的宴请?唉……这可如何是好?” “是啊姑娘,这满京城的贵妇圈子里,就属这位寿阳长公主最难缠了,她又一向对姑娘……总之,长公主府绝对不能去,姑娘还是想法子让殿下推了吧。” 岳雅茗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她对我怎么了?” 初柳捂着嘴不说话。 岳雅茗道:“我早就想问了,我以前是不是人缘不好啊?走在街上都有人找茬,还有,程瑶曾经说过,皇后娘娘不喜欢我,殿下也不喜欢我,似乎笃定我嫁过来没好日子过,这到底是谁传出来的?我瞧着殿下明明……”她顿了一下,不好意思说殿下喜欢她,改口道:“殿下明明很好相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