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非也非也,是老弟我修心不够,与几个小友闹了几句绊口,倒是无妨。”宋略书弹了弹衣襟,在罗汉床下手的一张圆凳上坐了,身后自有侍卫送上茶盏。宋略书打开杯盖闻了闻茶香,轻抿一口,顺势将身上不自然间漏出的一丝杀意散去,“山中岁月长,倒是许久未经历如此人间烟火,一点小事便险些坏了修为,实在惭愧、惭愧。”
“诶……已经在旅馆里备好了饭菜,你却倒好,偏要去沐恩楼打尖,我看你是越到节骨眼上越怕捅不出篓子来。”陆员外叹一口气,将两腿伸开,恢复了正坐的姿势,看着宋略书叹了口气道,“都一把年纪啦,行事不能再像从前那样肆意妄为,瞻前不顾后……你是我们这次行动的关键,成与不成,全在此一举。所以京城里应是越少人知道你入城越稳妥……你可倒好,一来便到城中最热闹的酒楼里惹事……若不是因为拳脚功夫不如你,老朽我早就想请出家法来收拾你了!”
“哥哥见谅,下不为例,下不为例……”宋略书一边笑着向陆老员外赔不是,一边手指轻扣着手中的茶盏,似是在欣赏茶色,“不过话说回来,今日之行,也不算是全无收获……你且猜猜,老弟我今日见着谁了?”
“你这老魅能招来些什么妖物,又岂是我这村夫老朽能够猜着的?”陆老员外一听便知刚才的警告宋略书全然没往心里去,当下气闷,闭上双眼嘟哝道,“有话便说,莫要打谜,没你那闲心思!”
“我又见着那白帝了。”宋略书的回答令陆老员外霎时又睁开了双眼,见对方面色平静,看不出喜怒好恶,陆老员外忽然坐直了身体,正色道:“你找的是他的麻烦?”
“没有,只是邻桌吃饭,不曾言语,自然更不可能有什么龃龉磕碰。”宋略书如是回答,见陆老员外似是不放心,便又补充一句道,“我若是仍对他有疑,早几日过来赴这天下会便是,作何还要在这时候节外生枝?今日之事,只是碰巧,他们一行出门也作了伪装,并未惹人眼目,想来也不会把在酒楼里遇见我的事张扬出去。”
“我倒不是怕他张扬,我是怕他为了防你,反而坏了我们的大事!”陆老员外伸手拍了拍额头,甚为烦恼地凝眉斥责道,“那白帝是怎样机敏之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当年下手甚重,若非我及时赶到,你几乎是要了他的半条小命!他对你早就畏若鬼魅,唯恐避之不及,你却倒好,见了他不先行回避,反而邻桌吃饭……你叫我可如何布置御前讲手时的准备?如今这京城内的武仙可不止你一人,一个天一剑已经足够令我等制肘,何况还有朱皇青君等奸佞在场,若是再加个白帝……你我耗费多年心血,却不能一举拿下楚王问罪,你叫我要如何回去,向会中诸位弟兄禀报?”
“你放心,他不会出手。”听罢陆老员外絮絮叨叨的数落,宋略书却是表情泰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盏道,“那景玗行事虽然乖觉,但却极会揣摩时势,就算到那日他有所准备,但临到关头,他一定不会出手。”
“你凭什么这么有把握?”陆老员外蓑眉一挑,瞪眼问道。
“就凭他怕我。”宋略书重又端起茶盏,打开杯盖将茶一饮而尽,待茗茶尽入喉间,宋略书才擦了擦胡须上的水渍,低眉仿佛自语一般,喃喃说道,“说实话,我到现在依然不确定,当年放过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你不觉得吗?无论相貌、武艺、心性,他都不尽然像是天罡兄所出……如果我们当年是为了一个冒名顶替的无关小儿,而放弃了促成大业的机会……这样的取舍,是否值得?”
“唉……都说过多少次了,凡事不可随心而论,你也不想想,倘若他真是天罡兄独子,你当年那一尺下去,可不就得铸成大错?”陆老员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示意略过话题,“你我所图大业,本就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达成的事,早些年晚些年也无甚干系……但如今楚王的异动,却是动摇我朝根本,若不趁早掘除其势,后患定当无穷!所以当下,先莫管那白帝与先前之事,还是想好该如何筹备御前讲手时伏击楚王与朱皇的计划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