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易剑却在客厅里等着她。
短短几日,他像忽然老去了好几岁,那张保养得宜尤如戴了一张完美面具的脸上,似乎也出现了斑斑裂纹。
秦溪看着,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快慰。
她等着看他倒霉,已经等了很多年了,等得她曾经差点绝望地以为,她再也看不到有那么一天。
她头也不回地扶着秦舟上楼去换衣服,易剑伸手拦下了她,和秦舟还有易仲平说:“我想和妹妹说两句话。”
秦舟狐疑地放开了女儿的手,跟着易仲平一起上了楼。
秦溪静静地站在那儿,看着他。
易剑微微嘲讽:“看来你很高兴。”
秦溪今天已算是盛妆打扮了,她甚至还穿了裙子,外面罩一件淡蓝色的风衣,合体的剪裁将她素日藏得严实的身线完美地勾勒了出来,乌黑的头发柔顺地垂在背后,精致的脸上,是一双灵动的明眸,水漾漾的清澈而清泠,樱红的嘴唇微微上扬,透着一丝柔和的笑意,小巧的下巴半掩在精致的纱巾里,周身看着雅致而沉静,美得让人心悸。
这种令人心悸的美丽,她已经藏起来很久了。而这个时候的秦溪,也总是会令他不由自主地想起易萌,想起那时候,她也是这么欢欢喜喜地打扮着,跟在那个人屁股后面,甜甜地叫另一个人“哥哥”。
可他们才本来应该是相依为命最相亲的人啊。
他朝她伸出手,秦溪也像那时候的易萌一样,退后一步,躲开了他,一副厌憎的样子看着他。
易剑刹那间回过神来:“没想到你这么恨我。”
秦溪咬着牙说:“你才知道?”
易剑轻轻哼了一声:“其实,我也恨你。”
恨她让他看见她,总令他想到另外一个人,想起她的好,她的可恶,也恨她总是躲着他,疏远他。
于是他便忍不住想要虐待她,侮辱她,直到她亲口和他说:“我后悔了,哥哥。”
或者告诉他:“我爱的只有你,哥哥。”
但她一直都没有说,一直都没有,他等了这么多年,也等得心都凉透了。然后现在,连她也终于要弃他而去了。
易剑说完就笑了,他似乎已完全清醒了,又似乎重新陷入了某一场梦境里,目光慢慢变得沉郁而阴凉,就连话音里,也渗入了一股子她熟悉的,令人浸骨的寒意:“告诉叶明诚,想整倒我,还没有那么容易。还有,看好他,”说着,他伸手向上,摆出一个枪的姿势,朝天发出“呯”的一声,目露挑衅地看着她。
其中的用意,不言而喻。
秦溪的脸色不由自主地变得苍白,但她并没有退缩,她看着他,一字一顿说出了自己很久之前就想说的话:“易剑,你不是每次都能得逞的。该我得的幸福,我再不会松开手。”
两人对峙,这一次,秦溪再不害怕。
那个躲在房里瑟瑟发抖的小女孩,那个用被子蒙住全身,假装就可以当自己不存在的小孩子,还有那个躲避他的,只知道仓惶逃跑的秦溪,全部慢慢地,从她的眼前走过去。
像那段不堪回首的,漫长的岁月,终于也将慢慢地,慢慢地永远变成过去。
易剑问:“是吗?”很轻蔑的语气。
秦溪没有回答,回答他的是一长串遽然响起的门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