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一句“丧子之痛”,让在场所有的人都沉默了下来。 顾意眼睛动也不动的盯住宁一阑的侧颜。 没什么表情,她什么都看不出来。 早就知道魔族内部竞争激烈,各皇子之间常年明争暗斗,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这样事情,不足为奇。 但,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接近黑暗。 黑暗,似乎比她想像中还要令人心惊,或者终有一天,她也会被黑暗吞噬。 转念一想,算上宁一阑,魔族一共五个皇子。 顾意可不觉得这“子”丧的是宁一阑自己,那么到底会是哪一个? 很快的,他便给出了答案。 看出十二神人的疑惑,应许走前半步,问道:“主子,请问这个‘子’是指哪位?” 宁一阑转身抬步离去,留下一句—— “宁夕。” 四皇子。 **** 亥时,多愁之时。 寝殿内。 宁一阑作息一向规律,若是往常,这个时辰他已然入睡。 灯如常关上,屋内乌灯黑火的,床幔已然垂落,而他盘腿坐在床榻上面,后背挺得直直的,眼睛倔强的不肯闭上,不知看往何方,又或者这一刻里,他什么都没有看。 顾意跪趴在他的身后,双手环着他的脖子,静静的看着他。 她想:他真的是,很喜欢发呆啊。 趴着的身子传来微微动静。 垂眸一看。 这家伙又在脱衣服?一天脱三次,他到底是有多么不喜欢穿衣服啊? 而且,他这脱衣服的速度也太大了吧,而且还酷爱把衣服扔地上,不过几个眨眼,他脱得只剩件亵衣了。 看着这人跪在床上,把被子扬开。 顾意突然想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她今晚睡哪? 不对,其实她没有太多选择。 要不就是从侧面侧抱着宁一闭,要不就是趴到他的身上。 反正都要贴着他。 虽说白天一天都挂在他的身上,但是这跟睡觉时是不同,要知道这里就他们两个人,这这她不敢啊。 回头盯着地上被扔得皱巴巴的衣服,顾意想,她还是被扔在地上更好吧。 在宁一阑躺到床上的时候,她重重叹气,继而一个跨步,跨坐在他的腰间,叉着腰挑着眉的望着身下那人。 死就死吧。 须臾,她俯下身来,趴在他的胸前。 趴着的话,跟亵衣的接触面更广,有利身心健康的长远发展,还有自身力量的增长。 老娘就勉为其难吧。 一会儿后,顾意发现这样的角度看他,他好像更好看了。 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顾意心想:一个男人睫毛长这么长干嘛。 伸出手来,往那里靠去。 算了。 我的更长。 睡了睡了。 耳朵紧贴在他的胸腔上,有力的胸口浅浅起伏着,“卟通卟通”的心跳声传来,像安眠的曲子那般诱人入梦。 半个时辰后。 宁一阑突然睁开眼睛,身上没有丝毫动作,他往四周看了一圈,接着再合上眼去。 这一次,长夜安好,一觉到天明。 **** 清晨,凉风中带点湿意,好不惬意。 脑袋里突然叮了一声,让顾意一刹那困意全消,喘着细气。 观察了一会宁一阑,还好还好,他还没醒。 她可不能比他起得晚。 当她暗暗松了口气时,他醒了。 眼睛张开时,哪有常人起床时的惺松之态。 翻身下床,顾意也赶紧趴回他的背上。 把衣服一一穿上之后,他才低声说:“进来。” 闻言,门外的两人一前一后的推门进来。 “早啊,主子。” 走在前面的应诺笑意盈盈的,他捧着洗脸盆进来,轻放在桌上,里面放着的水微微冒着热气,温度适中无比。 宁一阑瞄了一眼后,便自个儿擦着脸,应诺则站在一旁,脸上挂着两分笑容,让人一看就心生舒畅。 应许绕过应诺,站在宁一阑的面前,声音虽小却坚定沉稳,他说:“主子,什么时候动手?” “寿宴,宴前得动手。” 接着,他又補充道:“毕竟,礼物还是得事先准备好的。” 听此,应诺眉头微皱,这一个小举动自己落入宁一阑的眼里。 “应诺,有什么事吗?” “主子,会不会太张扬了?” 顾意心想:对啊,寿宴上这么多眼睛看着,他公然送这样的礼物,这人心怎么这么大呢? 指尖放在桌上轻轻敲打着,宁一阑看着窗外的晨曦,说:“你们有意见吗?” 接着,他又说:“宁夕的死已是必然,但怎么说,我跟他也算是兄弟一场,我希望他死得体面一点,而且还得死得毫无垢病,这个坏人的角色是我,反正我就是要除掉他的。”紧锁着应许的眼瞳,他轻声问:“懂了吗?” “属下明白,属下立刻去转告十二他们。”应许语气坚定的说。 应许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待他走得了无痕迹之后,一旁的应诺马上蹲下身来,一手托着腮边,直冲着宁一阑笑,问道:“主子啊,今天想怎么玩?” 听完他这问题,宁一阑只是“嗯”了一声,没有过多回应。 应诺笑起来时,两边脸颊都有着浅浅的梨涡,看起来很舒服。 话说这人不仅对宁一阑的胃口,顾意对他还是挺有好感的。 谁不喜欢自己身边有个开心果呢? 而且这应诺能在宁一阑待下去,肯定也是个人精,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只要能保证他的绝对忠诚,简直是百利而无一害。 顾意笑眯眯的盯着应诺看,想著有机会的话,定要会一会他。 突然 ,应诺几乎是弹起身的。 往后退了十数步,他气鼓鼓的说:“主子,你居然暗算我?” 宁一阑站了起来,推门而出,说:“去书房。” “是。” 这是顾意第一次好好打量宁一阑的府上。 他的府邸以黑色为主调,以金为点缀,跟他身上的衣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被染成黝黑色的云锦中绣有暗纹,袖口领口的边上用金丝绣成,低调的华丽。 耳边传来潺潺的流水,顾意扭头看去,只见他们如今走在小石桥之上,下面的流水还是活水,往东流去,两边有着各种怪山奇石。 奇怪的是,水中流水似画,几尾鱼儿快意的相互追逐着,但是岸边则寸草不生。 彷佛是生与死的相隔线似的。 不过宁一阑走得很快,没有给她太多时间思考,他便走到了书房门外。 迟缓了一瞬,他才把门推开。 顾意探出头来,眼睛转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跟普通的书房差不多。 可是宁一阑却站在门口那里,一步也没用,他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太师椅,说:“父皇,撤去吧,这样有意思吗?” 死寂般的沉默。 须臾,有道略带沙哑的嗓音响起,说:“一阑,你每次都能发现我。” 伴随声音传来,太师椅上多了一个人。 那人看起来跟宁一阑有几分相像,不过岁月在他身上的痕迹多了些,他笑了笑,眼角的皱折便深了数分。 宁一阑寸步不移,他手背在身后,说:“父皇,若不是我的允许,你以为,你进得来吗?” 那人的面色难看了一分,但不过一眨眼,又回复如初。 被宁一阑称作“父皇”的自然是魔族的魔皇宁和悦,自他继位至今,已有五千多年,本正是健壮之年,但是他的身体却不是十分理想,因此看起来比常人还要老上几分。 宁和悦这名字跟他本人的气质一点都不搭,自第一眼起,顾意便不喜欢这个人。 无他的,他看人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带有审视的意味。 宁和悦盯住宁一阑,不发一语,两人形成无形的较量。 过了不知道多久,宁和悦似是想起今天来的目的,他瞄了一眼应诺,说:“你先出去,我们父子俩要好好说说话。” 应诺回之一笑,脚下却没有半分动作,这个举动明显让宁和悦有点不爽,“我说了——” “父皇。”宁一阑打断了他的话。 他看着宁和悦,说:“我的人,你还没有资格使唤,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可没有闲情逸致陪你在这里耗下去。” “好、好、好。”连说三个好字,以平息自己的怒气。 接着,他幻出一盏热茶,轻轻一吹,在水面荡出层层涟漪,然后再喙了一口。 暖流入体,让他冷静多了。 宁和悦自认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但是只要一破上宁一阑,他就忍不住破功。 不想再跟他废话下去,宁一阑沈声问道:“有什么事?” 宁和悅的目光放在微微飘浮的茶叶中,听他这么一说,再次抬起眼来,说:“一阑,今天我是来跟你商量一下你的婚事。”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道:“不,不是商量,是通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