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前夕，星期六中午放学的时候，邱沐阳让梁亦给家里打声招呼，端午假期留个包厢，他想请玩得好的同学一起出来吃个饭。　　梁亦问邱沐阳大概多少个人，都有些谁，问清楚后，点点头就答应了。　　邱沐阳走了之后，梁亦偏头看走在身边的苏小穗，上下打量了一番，“苏小穗，你有没有衣服？”　　苏小穗拉了拉校服，看到他嫌弃的眼神就来气，反声呛他。“没有衣服我穿什么？”　　“校服也能算衣服？”他不屑的拎了拎苏小穗校服的衣领，扯她扎成一束的马尾，“说正经的，有没有除了校服以外的衣服？”　　头发被他扯得有点紧，苏小穗推了他一把，仔细想了会儿，摇头，“只有内搭，没有外套。”　　“算了，你那些衣服，有也和没有一样。”　　苏小穗低下头。高中课程紧，一个星期七天有六天半要呆在学校，在学校就要穿校服，校服穿上身，里面的内搭再好看也看不见了。所以她从来没想过买衣服的事。　　自然就没有他那些花枝招展的前女友时尚。　　“又在想什么？”梁亦单手捏她的脸，“星期日下午别睡太久，我们出去买衣服。”　　苏小穗脸被他捏得变形，说话含含糊糊的，“……”　　“什么？”梁亦没听清楚。　　有几个女生从他们身边经过，校服外套大大咧咧的敞着，露|出里面设计感十足的T恤。苏小穗嗅着空气中淡淡的香水味，念头一转，“到哪里买？”　　输人不输阵。她也确实该添几件衣服了。　　下午活动课的时候，梁亦他们照常去篮球场打球。苏小穗有点作业没做完，就在教室里留了会儿，想着把手头的试卷订正完了再去超市给梁亦买水。　　几分钟的功夫，班级同学就都走空了，只剩下她和卢凯两个人。　　苏小穗订正到最后一道大题的时候卡住了。最后一题本来就有难度，再加上她上课的时候听得云里雾里的不认真，所以现在怎么算都算不出来。　　她使劲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出来。于是她放下笔，喊坐在旁边的卢凯，请教他这道题的解法。　　卢凯看了眼题目，很热心的讲起来，每一步都讲得细致又耐心。　　苏小穗对照着上课记下来的笔记认真听他讲，讲到一半的时候，她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就瞧见梁亦那张略带不悦的俊脸。　　她愣了下，满怀歉意地打断卢凯的讲解，“对不起啊，我先出去一下。”　　卢凯也看见梁亦了，笑了下，“你男朋友来找你了？”　　苏小穗“嗯”了一声。　　“那你先去吧，这道题晚上讲也行。”他依旧笑着，善解人意的补充，只是嘴角的弧度，像是硬扯出来似的不自然。　　苏小穗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走出教室。一出教室，梁亦就凉凉的开口了。　　“苏小穗，我水呢？”　　她皱眉看他，不懂他怎么这个语调。“我还没去买。”　　“买水没时间和别的男人聊天就有时间了？”　　“什么和男人聊天？”苏小穗觉得他真的是莫名其妙，但还是解释了一句，“我问他数学题，他就给我讲了一下。”　　梁亦低头瞧见她领口处一大片白皙的肌肤，心中阴郁加深。他揪住她领口第二颗纽扣扣紧，冷哼一声，“什么题目，就一定要问他？你不会来问我？”　　“你没看见班里就他一个人吗？”苏小穗怒视他，“再说，你不是去打球了吗？我怎么问你？”　　她背过身不想理他。　　梁亦垂眸看到她气得圆鼓鼓的脸，觉得心里舒服多了，“下次有什么不会的来问我，别和不三不四的男生勾勾搭搭。”　　他边说着，边往教室里看。正好对上卢凯向这边看来的探询目光，两厢对视，他心里有了个明确的判断。　　而这个判断让他方才的不悦卷土重来。　　他展臂将苏小穗纳入怀中，揽着往楼下走。　　苏小穗被他带得一个踉跄，好容易扑腾出来，有点生气，“又怎么了？”　　“苏小穗，那男的是不是喜欢你啊？”梁亦直截了当。　　苏小穗一脸懵，“什么？”　　梁亦讽刺的勾了嘴角，“他是不是故意留下来陪你啊？不然活动课，别人都出去了，怎么就他一个在那儿呆着？”　　“你在瞎说些什么？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她搞不懂他今天发什么毛病了，疑神疑鬼的，三句话有两句不靠谱。　　梁亦深深的盯着她看，见她真的一无所知，才随意的笑，半真半假的。“苏小穗，你是看不起我呢？还是太看得起他？”　　“我……”　　“以后和那些男的保持点距离，你都是有男人的妇女了，注意点影响。别瞎给我带绿|帽子，谣传的也不行。”　　“……知道了。”她不想再和他就这个问题讨论下去，摆摆手另起了个话题，“你说明天去商场买衣服，买什么样的？裙子？”　　她得算一下自己的钱够不够。　　他却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语调突地转冷，面色不悦。“买什么裙子？不买了。”　　苏小穗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不买我穿什么？”　　梁亦盯着她娇俏的五官，心头烦躁，“你不是有校服？”　　“你不是说校服不能算衣服的吗？”苏小穗很气愤，就是要用他说过的话怼他。　　梁亦冷哼，伸手拉住她外套拉链，唰啦一下拉到顶，严严实实的把人包在里面。“我什么时候说的？记不得了。我没说过。”　　否认三连。　　苏小穗无语，但也没缠着这个问题不放，反倒暗暗松了一口气。梁亦说的那个商场里面的衣服价格很高，她没多少生活费了，能不买还是不买吧。　　只是第一次跟他一起出去玩，也不能太过寒碜。于是她斟酌良久，跑去学校对面的理发店理了个新发型。　　接到梁亦电话的时候，苏小穗的新发型还差一剪刀就成功了。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告诉梁亦她正在剪头发，剪完了回宿舍换个衣服就可以出发了，让他等等他。　　梁亦听到她的话，愣了下，然后声音就冷下来，“你在哪儿呢苏小穗？”　　“理发店啊。”　　“哪家理发店？”　　苏小穗没听出他话语里的烦躁，端详着镜子里的新发型，“就学校对面那个啊……”　　话还没说完，梁亦就把电话挂了。几分钟之后，他气喘吁吁的出现在理发店，瞥见苏小穗新剪的头发，舌尖抵了抵后槽牙，眯了眯眼。　　“好不好看？”苏小穗站起来给他打量。　　梁亦倚在墙上，盯着她新剪的发型，眼睑微敛，睫毛颤了颤。然后，再抬起来的时候，神色阴沉，“不好看，很难看。”　　所有人都愣住了，理发师收起求夸奖的笑，讪讪的把手里套着的剪刀插|回口袋。　　苏小穗当时就笑不出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把鼻腔内弥散的那股酸楚感压下去，冷笑。“也对，我人丑，本来就是留什么发型都不好看的。”　　说完，她深呼吸一口气，推开他夺门而出。她不会在这里哭让所有人看笑话。这家理发店她以后也不会再来了，一次都不会。　　梁亦看着苏小穗奔跑时发尾一弹一弹的碎发，脸色晦暗难明。他看着局促不安的理发师，眼神沉了沉，转身离开。　　那晚苏小穗没去那个聚会，而是直接坐晚班车回了清平桥镇。车厢里空荡荡的，除了司机，只有她一个乘客。　　苏小穗趴在窗沿，脸上的泪被夜风刮干。她望着窗外唰唰掠过的风景，思绪飘到很远。　　梁亦对其他人不这样。至于为什么独独对她这样，她想，还是不喜欢吧？因为不在乎，所以能肆无忌惮的伤害。　　——　　一个星期日下午，苏小穗到学校附近的文具店买黑笔。没想到在文具店见到了梁亦，以及他那时候的女朋友，喻清清。　　喻清清站在笔架前挑拣荧光笔，梁亦在旁边耐心的陪着。她一连挑了好几只，一股脑的抓进梁亦怀里，让他拿着去结账。　　苏小穗和他们隔着一个货架面对面站着，清晰的将他们两人间的对话收入耳底。　　“买这么多，能用得完？”梁亦抓着一把色彩艳丽的荧光笔，低头问喻清清。　　喻清清鼓脸，“这又不是用来写的。”　　“不是用来写那买来做什么？供着？”他把荧光笔纳入左手掌心，右手捏喻清清的脸，笑着调侃。　　喻清清下巴一抬，斜瞅着他，语气倨傲，“对，就供着！”　　梁亦把荧光笔放到收银台，抓了喻清清的手把玩，一脸无奈却又乐在其中的神情，笑着轻哄，“供着就供着，反正已经供着你这尊大佛了，也不差这些。”　　喻清清还不满意，娇蛮的轻哼。“听你语气好像不是很情愿嘛，你是不是不想供着我了？”　　“哪能。”梁亦宠溺的笑，然后苏小穗就听到他呢喃的低语，“我心甘情愿。”　　喻清清打了他一下，骄傲的仰头。“这还差不多。”　　苏小穗瞧着他们如胶似漆的身影，心里有点发酸，低头默默的从笔架上拿下选中的黑笔攥在手心。　　付完帐后，梁亦拉着喻清清就走了。苏小穗恍惚望着他们俩远去的背影，鬼使神差的，她走到了喻清清刚才站的地方。　　她低头看荧光笔的价格。　　荧光笔是德国进口的，色彩鲜艳特别，一支的价格，是她手里黑笔的十倍。而梁亦一声不吭的就给喻清清买了十支。　　苏小穗抿了抿嘴，捏着选好的黑笔去结账。她第一次清醒的认识到她和梁亦之间的差距，就和货架上黑笔的价格与荧光笔的价格一样，那么悬殊。　　只是她觉得自己越陷越深了。因为梁亦脸上那种宠溺温柔的笑，对喻清清的那种笑。　　她那时候也有点奇怪，梁亦那么邪气没正经的一个人，面对女朋友的时候，怎么就可以漾出那么柔软的笑？　　后来她和他在一起了，她才知道，他不是对女朋友温柔，他只是对着喜欢的女人，柔情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