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起伏的雪山之上,望不到尽头白茫茫的一片,零碎的雪花从空中纷纷扬的飘下来。
迟淮站在雪地里,披散的墨发早已挂上了碎雪。
他拢紧披在肩上的黑色裘衣,朝双手吹着暖气,面不改色的看着面前持剑直指自己的人。
“我就上山采一朵天山雪莲,没必要杀我吧。”迟淮搓了搓冻得有些发红的手指,一双澄澈的黑眸也被冻得水汪汪的,乍一看还有些委屈。
闻言,云止琉璃般清浅的眸子终于有了一丝波澜,“若旁边那几人没有躺在地上,我倒是会信你一些。”
明明是温润悦耳的声音,迟淮愣是觉得全身更冷了一分,甚至让他感受到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压迫感。
迟淮睨了一眼躺在雪地里、早已凉透的几具尸体,忽的轻笑,声音漫不经心,好像躺在那的不是人,而是什么牲畜,“他们非要跟我抢天山雪莲,那我也只好杀了他们咯~”
*
后来,迟淮是被一桶刺骨的冰水给浇醒的,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人一剑贯穿自己胸膛的一刻,冰冷的剑,刺骨的寒。
那人一身白衣站在雪中,好像谪仙下凡,美得纤尘不染。
但,他堂堂鬼帝被那个谪仙般的美人杀了,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美人,他只依稀的记得那人对他说“滥杀无辜是为邪”。
对此迟淮不甚在意,他本就是世间三邪之一,杀人也不过是看他的心情罢了。
还未等迟淮缓过劲,紧接着身上就落下了密密麻麻的拳脚。
伴随着踹打,头顶还有两道满嘴污秽的怒骂声,一个声音洪亮像极了森林里的猛兽,另一个掐着嗓子声音尖细穿透耳膜,颇有些泼妇骂街的气势。
迟淮趴在地上,脸色苍白、五官紧拧却睁不开眼,瘦薄的身子被踹得止不住颤抖,全身好像被碾碎般没有哪处是不痛的。
他寻思他不是死了吗?怎么这么痛?而且哪来的东西这么不长眼,居然敢踹他!?
打骂他的人见他挣扎了一下,下手越发的狠,骂的话也越发的低俗难听。
“你这白养的狗东西!李小姐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你还敢跟她动手!”
“要不是我们把你捡回来,这会你尸体早不知道在哪个旮沓被狗啃了!不知道感恩还敢给老子惹事!”
迟淮被人踹得动弹不得,也听不太清楚,耳朵里只传来断断续续的辱骂声,但是他想起来了。
这些话他一百年前听过,在他最黑暗的那十五年,来自把他捡回来的养父母。
从有意识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时辰,落在身上的拳脚也渐渐停息。
迟淮侧躺在冰凉的石板地上,全身除了痛还有宛如跌入冰窖般刺骨的寒。
缓了半晌,迟淮这才艰难的掀起一点眼皮,刺眼的光扎进眼睛,眼前黑蒙蒙的一片,良久,这才看清楚屋内的景象。
屋内,除了一个被遗弃在墙角的破烂瓷碗,一眼看去全是发了霉的草料。
迟淮将视线落在了那缺角的瓷碗上,目光涣散,半晌没反应过来。
“你不会把他脑子踢坏了吧?”刻薄的女声里不难听出的是嫌恶。
“坏了就坏了!只要脸没坏他怎样都跟老子没关系!”那男声朝旁吐着唾沫,盯着迟淮的目光凶狠无比。
尘封百年的记忆被打开,没想到还能听到这些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