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路人马去的方向皆不同,如今他们也不知道宣和会上哪一辆车。
秋兰想起今日在养心殿外听到的话,轻声道:“殿下当真是长大了。”
贵妃仍旧说:“还是个孩子。”
她妹妹的孩子,也是她和陛下的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该断在这。
这厢贵妃为宣和安排后路,却说宣和回府之后也吩咐林安做些准备,若有万一,去慕家接了未满十五的男女悄悄离京。
没了他和贵妃,慕家多半是保不住的,但事发不会太快,来得及带几个孩子离开。
慕家受着贵妃带来的滔天富贵自然也要担些责,至于孩子,还没到担责的时候。
他在京中生意铺开不小,这些明面上的生意都不能动,索性他也不准备立刻走。
现在情况和原书不一样,老二没有逼宫的条件,老三也还在,只要他们兄弟几个没有统一战线,他就有空可钻。
最不济,还有主角谢淳,他送的信也该到了吧?
谢淳确实收到信了。
宣和在信中先是叙了许久的旧,说前日梦见七哥,醒来惊觉许久不见,最后才说七哥在凉州呆了近七年,近期朝中有人上书要你回来,我也会和陛下说这事。
他絮絮叨叨许久,语气中透着些自然而然的熟稔,又不失分寸。
他倒是没有提陛下的情况,但是联系到京中传来的消息……谢淳捏着信纸半晌无言,他来凉州六年,从未收到过宣和的信,如今却给他写信,看来处境着实不妙。
谢淳想起记忆中那双灵动狡黠的眸子,那个软软的喊七哥的孩子摇头失笑。
他并不在意宣和的小算计,阿和自小便是如此,知道怎么讨人喜欢,让人满足自己的要求。何况宣和在京中有皇帝和贵妃宠着,所有人都捧着他,想不起来在边境的七哥,再正常不过了。
这些年宣和于他更像是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他将人放在心上,倒也没有要求宣和同样看重他,如今这人忽然给了他一些回应,这感觉着实有些奇妙。
确实也该回去了。
京城
柳院使小心翼翼地喂昏迷中的皇帝喝下一碗药,今日这药,川乌的剂量已然有些危险了,即便已经适应了两天,也没人能保证今天不出意外。
柳院使技巧超高,喂一个昏迷中的人吃药,竟也没有漏掉多少。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龙榻上的人忽而有了些反应,屋内众人皆聚精会神地盯着他,方公公脸上透出些喜色来。
然而几息之后皇帝开始口吐白沫,太医院众人瞬间面无血色,裘老却说可以开始施针了。
“劳烦柳院使照看陛下。”
不需要多说他们都懂,口吐秽物容易窒息。
裘老一针一针扎下去,皇帝渐渐有了细微的动作,柳院使有些激动,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裘老依旧稳稳地扎针。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近一个时辰,方公公亲自拿着帕子为裘老擦汗,裘老终于扎完七十二针,他看了看陛下的反应,一口气未歇又按序拔出。
屋内留的人不多,只有裘老、几位太医和方公公,贵妃在外坐镇,连太后也出了宁寿宫,小小的偏殿,坐了许多人却安静地针落可闻。
日头在空中行了半轮,柳院使终于出来,他一脸喜色,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陛下仍然未醒,但观其反应,裘老此法可行。
太后来时没同贵妃说一句话,走时却打了招呼,宣和觉得有几分好笑,这位周太后此生最得意的事大概就是生了皇帝。
贵妃自小教他骄兵必败穷寇莫追,这一次他们赢了,他反而收起了尖锐的一面,仿佛先前什么都没有发生,心平气和地同二皇子交流。
一时间又是兄友弟恭的模样。
太医们不再说反对的话,聚在一起商量药方,力求将副作用降到最低。
接下来两天裘老又扎了两次针,第三日,皇帝终于短暂地苏醒片刻,他问方公公:“朕睡得有些久了?”
方公公答完他又问贵妃如何,方公公知道他的心思,主动说:“娘娘同各位殿下都好,小殿下也好,朝中也一切都好。”
皇帝听完这才又放心睡去。
人已经醒了,接下来就是太医院的事,宣和大摇大摆地接了老大夫出宫带他去济世堂。
他笑呵呵地对裘老说:“住在王府您也不自在,正好这济世堂后头有院子,您就在这过个年,待陛下好全了,我差人送您回去。”
哪知裘老一拽胡子瞪着眼:“不是说要老夫改方子吗,这就开始赶人了?”
宣和忙说不敢,叫几位济世堂的大夫来认人。
皇帝已醒,宣和开始出手整顿生意上的事,一事不烦二主,宣和干错利落地将所有在他门前闹过事的人都绑到了顺天府。
什么秋后算账,不存在的,宝郡王这只有当场报仇,拖了的十天半个月他也要连本带利收回来,试探他,就该做好被他剁了爪子的准备。
这一来可就苦了陈大人,他听着消息出来就见王府亲卫在擂鼓,他显然是很有经验了,单手拿着鼓槌,一手挎刀一手擂鼓,鼓声隆隆作响传出去老远却极富韵律不会让人听了难受。
而王府的主人,端了太师椅懒懒地坐在顺天府衙前,手边还有小桌,上面放满了瓜果点心,瞧着倒比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还闲适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