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太大,车等了半个小时才来。
最后抵达最近的私人医院,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
医生初步推断陈落梅可能是突发性脑溢血,后续要做脑CT检查。
护士来得很快,带陈落梅去CT室做了检查,结果显示的确是脑出血,而且情况非常糟糕。
她送医太晚,脑水肿使颅内压过高,出现了脑疝,必须要马上手术,而且就算手术成功,也一定会留下后遗症,甚至可能成为植物人。
医生还说了很多话,安溪大部分都没有听进去,她脑子里一团混乱,充满了恐惧和懊悔,听到医生问她要不要手术,安溪立马点头。
医生随即和护士交流了几句,安排手术。
陈落梅被一个护士推去准备室,另一个护士带安溪去登记信息以及缴费。
安溪意识恍惚,也没注意看缴费单子,直到刷卡显示余额不足,才猛然回过神来。
她仔细看了缴费单,手术费用十五万欧。
安溪手里的钱并不多,婚后她换的工作工资仅够糊口,而岑舸给她的卡也因为离婚而全都留在了家里,一张也没带。
安溪刷光了包里所有的卡,凑出手术费。
半小时后,陈落梅进入手术室,安溪独自一人坐在手术室外等。
包放在她腿上,她抖着手紧紧攥着包带子,盯着对面的墙壁发呆。
最初的混乱过去后,她陷入了绝望的茫然。
身体坐在幽静里的走廊里,思绪却仿佛从肉/体里飘了出去,浑浑噩噩,没有真实感。
母亲真的病了吗?
现在躺在手术室里那个人,是妈妈吗?
她怎么能完全没有发现母亲的晕倒?她怎么能让母亲在一墙之隔的厨房里,躺了整整一夜?
如果不是她整日喝酒,如果她没有只顾着哀怨自己求而不得的爱情,如果她能及时发现母亲的身体不适……这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都是她的错。
安溪慢慢捂着脸,懊悔如山一样沉甸甸压下来,安溪弓着背,用力缩着身体,压着嗓音哭起来。
她不敢去想母亲手术后可能会出现的严重后遗症,更不敢去想手术如果失败了,母亲会怎么样。
恐惧和痛苦撕扯着安溪的肺腑,她想要喊叫,想要发泄,更想要有人安慰。
岑舸……
安溪紧紧抓着这个名字,哆嗦着从包里翻出手机。
她需要岑舸。
哪怕是给她一句话也好。
解锁,拨号,等待。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安溪狠狠咬着唇,眼泪一颗颗砸下来,落在屏幕上,模糊了那个号码,她胡乱把泪水擦掉,再打。
“对不起,您所拨打……”
“对不起……”
“对不起……”
“……无人接听。”
“啊!!!”安溪终于压不住尖叫了一声,扬手狠狠摔了手机。
碰——手机砸在墙上,发出巨响,再滚在地上,屏幕尽碎。
电话并没有因此关机,甚至不知道为何打开了免提,那冷冰冰的机械提示音无比清晰的播放出来。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母亲的手术成功了,但情况很不乐观,医生让安溪做好心理准备。
接下来两周都是陈落梅的危险期,她随时可能会死,就算幸运的活了下来,也大概率会成为植物人。
陈落梅住进了重症监护室,安溪呆愣愣地守在门外。
手机已经没电,彻底黑屏。
安溪瞪着手机屏幕上的裂纹,浑身僵硬,半响未动。
她无法接受母亲的病况。
妈妈会死——光是触碰一下这个设想,安溪就痛苦得几乎窒息。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掐着她的五脏六腑,让人一秒钟也不能喘息。
有护士经过,见安溪脸色惨白,好心给她倒了杯热水过来,还问她有没有吃午饭,需不需她帮忙带个午餐。
安溪没胃口,谢绝了。
护士安慰了安溪几句,让她振作起来,说她母亲以后还需要她照顾,她不能现在就被困难打倒。
这句话一下子点醒了安溪,她不能只是坐在这里煎熬,她得筹钱。
母亲的病后续还需要大笔治疗费,ICU住一天就是上千欧,她的钱撑不了几天。
安溪问护士要了充电器,给手机充好电,开机。
屏幕缓缓明亮,显示出国内的日期与时间:2020年,12月31日,21点。
安溪先检查了未读信息。
短信箱里只有满满的银行扣款通知,而微信里,除了几个探听消息的表面朋友发来的问候外,没有其他消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