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运的神色太过认真,说话时还特意向西院努了努嘴。谢元娘早知瞒他不过,从未想过要欺瞒他,因此语气淡定地道:“犯了错误,奶奶禁了她们的足。” 谢元娘的话含糊不清,叫谢运想不出半个名堂,“她们犯了什么错误?到底是一家人,让她们长长记性也就是了。” 他一回来就去品茗院请安,期间和谢老夫人谈到二姨娘和谢月的事,老夫人当场就怒了,叫谢父和谢运两人请罪了半天这才消停,怕她气坏了身体,再不敢提及她们两的事。 二姨娘和谢月到底是后院的人,和谢府息息相关,谢运便来找谢元娘了解一二,究竟是什么错误能将老夫人气成那样子,还不让她们出来迎接他们回府。 谢元娘就牵起一道冷凝的弧度,淡然道:“这事说来也话长。”就和谢运说起了今年所发生的事,“她们太让我和奶奶寒心了,居然不讲从前的情分,如若再不厉害一点,岂不是叫她们有恃无恐,所以我才狠下心,让三姨娘打理后院,并把她们关起来,哪天想清楚了再放她们出来也就是了。” 谢运皱了眉,直觉这事不如谢元娘说的那样简单,“这里面可有些是你没说的?” 她这位大哥虽说是男子,其心思却无比细腻,他能这么问,谢元娘一点也不奇怪:“人心隔肚皮,大哥还是多提防着点,二姨娘和二妹妹既然能有这样的野心,就不会轻易服输,能有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不是我危言耸听,是她们未必会死心。” “你是真的长大了。”谢运似欣慰似无奈,“以前你和娘总是信任她们二人,我有心劝说然而你们不一定会相信,而今你是真的想明白了。” “大哥总是为我,以前是我糊涂了,信错了人。”她道:“我已经长大了,再不会让大哥操心,该是妹妹来为你们谋划了。” “妹妹此言差矣。”谢运道:“我只要你安心待在这府里就好,别的事不用操心。” 谢元娘当然知道他的想法,见他很是坚持,便不再说什么,只好点头表示答应:“如此也太便宜我了,知道大哥疼我,妹妹自然不会有别的想法,只要我们一家人都在一起,要我做什么都愿意,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和谢运就足足谈了一个时辰才结束,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小菊端了一盆水来给谢元娘洗脸梳头,刚推开窗户,小菊就“咦”了一声。 谢元娘还没去注意,小菊已经兴致勃勃地拿着东西往她跟前凑。 定睛一看,才知道那是一个黄色缎带子的小锦囊,巴掌大小,上面绣着缠枝白兰,“这是什么?你从哪里得来的?” “窗户上。”小菊往那边努努嘴,“也不知是哪个丫鬟放在那里忘了拿了,忒不小心了。” 心下一动,谢元娘吩咐道:“给我看看,先不要声张出去。” 这是一个方形玉佩,拇指大小,她琢磨了半天才从上面看到两个极小的“流年”的字。 啧啧,是顾流年。 她昨晚才想绣一个特别的手帕给他,他今天就先送了一个玉佩过来。 还真是一个飞檐走壁的高手,悄无声息地送了东西过来,谢府的守卫全都是摆设,这样嚣张,当真谢府无人么? 可他那天明明说过要离开,这玉佩是怎么送来的? 小菊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见谢元娘看到玉佩后两只眼睛都亮了,不禁在心里暗叹:有了别人就忘了丫鬟了。 “是顾公子?”心里却在撇嘴:悄悄过来算什么?有本事从大门光明正大进来。 “什么顾公子,你看到人了么?”谢元娘茫然道:“你最近没睡好,出现幻觉了。” “诶,您别连我也瞒着,我明明看到了……” “你看到什么了?”谢元娘疑惑了,“有人来过么?”指着手上的玉佩,“这个是我在街上买的,那天你刚好陪着我一块儿出去,你难道忘记了吗?嗯?” 啊!她家小姐连装傻都学会了,她还能说什么?苦着脸有气无力地点头:“是,是我陪小姐去街上买的。” 谢元娘这才满意,“这样就对了,不管谁问起都要这样回答,哦不对,是这事不可以泄露出去,不然你就别想再见到罗四了。” “您就尽管威胁我吧。”小菊道:“就算被人知道了又如何?就说不知道是有人丢在这里碰巧让我们捡着罢了,他们还能说什么,要说别的,也没证据。” “我以前怎么没见着你这张嘴是这样的厉害。”谢元娘笑道:“我没顾虑到的你全替我想到了,唉,还真的是捡来的。” “这不是您的心里话么?”小菊又要替她梳头又要伺候她吃早膳,这会还要和她斗嘴,一刻也不得不停,“不过您这样不算好么?毕竟他那边还没个消息。” “消息是等出来的。”谢元娘如今胃好牙好心情好,父亲和大哥都回来了,一家人在一起没了以前的揪心,就是要她多等她也没觉得那么难熬,“他要是让我等太久,说明他不是全心全意待我的人,不要也罢。正好借这事来试试他对我的真心,不是正好?” 想得不是一般的透彻。 小菊不好再说什么了,殷情地为她布置早膳,“那小姐是不是想留点东西给他做个念想?”嘻嘻笑道:“我瞧着那条手帕是要绣好了。” “就你伶牙俐齿。”谢元娘笑道:“你去帮我把那手帕拿来吧。” 小菊“咦”了一声,不解道:“还没绣好呢,不要紧么?”谁会把没绣好的东西送出去。 “还没绣好,并不代表不能送出去。”谢元娘边将手帕放进锦囊里边道:“就差一点针脚,不碍事的。” 眼珠子一转,小菊揶揄道:“我明白了,您是想让他惦记着你。” “谁惦记着谁?”帘子一掀,谢运带着微笑走进来,他身着一身湖蓝色缎带袍子,走起路来神采奕奕,再加上那双温和明亮的眼睛,不自觉的就叫人心里舒坦。 小菊去搬了张椅子过来,落后他一步放在他后面,谢元娘没有被撞见后的尴尬,反而一脸坦然的笑了笑:“还不是这个丫头,几日不见心上人就急了,今天还想和我告一会假来着。” “小姐。”被出卖了的丫头顿时傻眼了——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哦。”谢运一脸的暧昧,“小丫头懂得思春了。” 欲哭无泪!被嘲笑的小菊在谢运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后者回报一个很没诚意的歉意的微笑。 谢运是何等敏锐,岂会不知这两个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无奈一下,只当做不知道,“我来是和你说一下,今天家里有客人来,你们几个女眷不要到处乱跑,免得见到了外男,坏了名声。” 听他这么说,今天来拜访的应该是个男的,“哥哥可知道是哪位?爹爹的朋友么?” 谢元娘知道,谢倚天长年在外,交友广泛,偶尔几个来拜访是正常的。 谢运点点头,“他是爹爹的忘年之交,感情一向很好,因家中长女进宫当了太子妃,被圣上封了一个侯爷。听说今天来的还有他的儿子,这爵位,想必过不了两年就会交给他儿子了。” 为了避免母族过于强大,近百年来,无论是皇帝还是宫中的皇子,均在民间选妃。 一旦有女子被选中,这个家族三代之内不能再有人被选为妃子,因此皇帝封侯一点也不担心太子妃的母族会对朝堂有任何影响。 谢元娘对这个人可没什么印象,“我怎么没听爹爹说起过。” “你整日在闺中,怎么会听到?”谢运就笑了,“爹爹又怎会叫你知道太多外面的事?你只要好好待在这里,等着爹爹以后给你找个好婆家就是了。” “我不要。”谢元娘一下子站起来,倔强道:“我不要嫁给一个连面子都没见着的人。” “妹妹。”谢运失声叫道,这次回来,他知道谢元娘比以前有主意了许多,可也不至于能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这是一个女子能随随便便说的? “这话以后不可再说了,你不嫁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难道还要自己出去找不成?”他就头痛道:“别胡闹了,心情不好就休息一下,切莫再说胡话了。” “大哥……” “元娘。”他就打断她:“不管你如何想,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的婚事不由你自己做主。”对于昨晚的谈话,他想了一晚,不知对方底细,贸贸然就对那个人许下终身,太乱来,“你的心思哥哥在昨晚就看出来了,但是以后,你就只能将他当成一个念想。” “大哥就没想过信我一回么?”谢元娘却坚决跟着自己的心走,她逼退眼底闪现的泪花,仰着头固执道:“元娘只想任性这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