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一箱标价一百的货,里面装了十瓶,每瓶多少钱?”麻经理点烟深深吸了一口。
“您接着说”,李锋芒装作很舒服的样子靠到沙发上:麻哥是师傅,我洗耳恭听。
麻经理接着往外摆道道:拿出一瓶,再放进去一瓶五块的货,外包装一样,生产日期一样,于是这箱货就变成了九十五。
有些明白了,李锋芒忍着不插嘴。
麻经理直接摊牌:你进一百件一百块的好货,再进十件五十块一件的次货,在我这里或者回去直接搞成一百一十件“好货”,那么价格是不是下来了,你按一百块一件给你们的批发商……
这似乎很简单,李锋芒心里明白,这背后就有很多门道,检验时候拿好货去,带好货的商标回去再贴,一级批发的利润有二级批发也觉着不亏,还节省自己进货的运费等开支。
“阿嚏”,李锋芒打了个喷嚏,吸溜了下鼻子才问:五块钱跟十块钱的货味道不一致啊。
麻经理很自信的笑了下:差不多,我们这里就能把控。
李锋芒觉着已经谈开了,随即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嗯嗯,加点碱,加点玫瑰红,啥也就都有了。
“玫瑰红?那太麻烦了,”麻经理拿过一卷卫生纸:需要变色,直接硫磺熏一下就好。
李锋芒想起自己刚才走过的车间,有两个门就没让进去,他也不好勉强麻经理,那样就太露骨,现在想,那里面就是这个“加工”流程。
脑海里浮现出垃圾辣椒上的青虫子,不觉就反胃,想差不多了,就看了看表站起来说:麻哥,我明白了。太感谢您了。这样吧,我先回宾馆,一会跟我叔通过电话,确定一下要订多少货,您是我师傅了,我一定促成双赢。
麻经理送出大门,李锋芒指了指路那头:我就在“屯里县招待所住,有了消息我马上过来。明天一早再去市场看看,还需要订一批干辣椒。”
“我觉着,”李锋芒握住麻经理的手:辣椒酱比干辣椒利润大,我会建议我叔多进一些你们的货。
麻经理说等你的好消息,我是走不开,要不然晚上出去喝一杯。
“省城我请你,”李锋芒装出信誓旦旦:第一批货最好您跟着过去,我家有好酒。
寒风吹过,李锋芒扣住领口的扣子:麻经理,您回吧。
挥手往前走了几步,回头看麻经理还在厂门口站着,厂房的灯光里,他默默不动,李锋芒油然升起很神秘的感觉。
回到房间,喝了两杯热水才暖和过来,觉着浑身上下都是辣椒味道,赶紧去洗了澡才觉好些,在这段时间他一直反思自己“今天这个采购很不成功”。
吹干头发,随即从包里掏出稿纸,刚写了“本报记者李锋芒北江报道”一行字,突然传来敲门声。
以为是服务员,站起来过去拉开门,很意外,麻经理提着一瓶酒一塑料袋东西笑咪咪站在门口。
有些目瞪口呆,脑子飞速旋转判断他来的目的,但李锋芒还没开口,麻经理却吟了一句诗: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否?
更是意外,李锋芒不知这位麻经理葫芦里装的什么药,但马上就满面堆笑:五斗解酲犹恨少,十分飞盏未嫌多。请进。
麻经理进门把手里提着的塑料袋放到写字台上:这个点,我们小县城是没有饭店开业的,所以因陋就简吧。酒呢是现成的,菜就让我们厂里食堂给弄了点,也就花生米与熟肉。
眼疾手快,李锋芒装作腾地方,伸手把稿纸拿起来塞进包里,上面有“河右晚报社稿纸”鲜红的一行字,他也不知道麻经理看到没,心里有些打鼓。
看麻经理拿茶杯倒酒,李锋芒边搬凳子边说:“我叔手机打不通,明天一早再联系吧。”
麻经理摆了摆手:今天咱不说生意,只喝酒,厂里好不容易才调了班,您说呢。
“行”,李锋芒打开塑料袋,把一盒花生米一盒熟肉一盒豆腐干拿出来摆好,俩人随即就坐到桌边。
“我是卖弄,老弟刚才吟的两句诗是哪位大诗人的?”麻经理端起茶杯,很真诚的问。
李锋芒也端起茶杯:我就是好卖弄,现在这个场景您的两句贴切,我呢,用的是元稹酒醉狂句,您见笑。
麻经理说不用您了,我叫麻强,比你大几岁,你叫麻哥或者强哥都行。我呢,师范毕业,山沟沟当了几年老师,家里困难,没办法就出来给人打工,能赚多点。
这有点推心置腹,李锋芒只能顾左右而言他,俩人于是就一口口喝起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