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些豆腐坊和粉条坊,让她品尝到了家乡的味道,如果说这些竹编社和木器社,让她回想起了昔日的酸甜苦辣,那么,接下来所看到的千层底布鞋和棉靴,则让她想起了自己早已逝去的母亲李少梅。
母亲是个苦命人,一辈子都没有享受到什么福分!
小时候,家里穷,倒也幸福快乐,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母!可是,后来,父母去世后,跟从了那个嗜赌如命的叔叔,悲惨的日子便无穷无尽,直到最后,自己被叔叔当做赌债卖给了河庄的牛大壮。这才逃离了他的魔爪。不过,牛大壮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照样是个嗜赌如命的家伙。不仅对她非打即骂,而且对她的生活也是不管不问,更不用说什么爱情和温暖了。所以,李少梅基本上是,才离虎穴,又进狼窝。根本就没有得到自己的幸福生活。
牛大壮被村民们活埋后,李少梅这才改嫁给了自己的父亲万文贵。但是,父亲万文贵也是个吃喝嫖赌的纨绔子弟,不仅游手好闲,而且品行低劣,在家里很不受爷爷奶奶的待见。要不是大伯死的早,小叔杳无音讯,爷爷甚至都不愿意正眼瞧他一眼。
好在我们姐弟仨还算不错,除了大哥万明天有些自私自利外,我跟二弟都是爷爷奶奶比较喜欢的孩子!为此,母亲还是少挨不少打,少挨了不少骂。
但是,解放后,爷爷的身份问题,母亲却是受了连累,身心都遭受了不少苦难,尤其是为了我们姐弟仨的婚事,她没少流眼泪。为了两个弟弟的婚事,自己远嫁三河省巨楠县韩家湾,母亲为此也不知道背地里哭了多少次。
记得,当年出嫁的前一天晚上,母亲与自己住在了一起,一夜未眠,母女俩是说了又说,哭了又哭,母亲告诉了自己很多做人的道理,说了许多为人妻为人母应该注意的事情,还说了许多当好别人儿媳妇应该注意的事项。可是,当她说到远在千里之外,如果受人欺负的时候,竟然哽咽无语,泣不成声,再也说不下去了。
就这样,母女俩在泪眼迷蒙中昏昏沉沉地挨到了天明。
第二天临行前,母亲背着父亲,偷偷地将万家偷藏的银元,拿出了十几块,藏进了自己的背包里,还把自己心爱的一对耳坠,放了进去。而包裹里就有两双千层底的布鞋和一双棉靴。这可是母亲一针一线衲出来呀!这时候,母亲是清楚地知道,我要远行了。
可是,当我跟着韩家父子准备启程的时候,母亲却死死地抓住我的衣服,怎么也不肯放手,哭着喊着,泪如雨下,看的人无不潸然泪下。最后,在父亲的命令下,两个弟弟一人架着她的一只胳膊,将她强行摁在了客堂里,这才送走了我。
母女俩再也没有相见,直到我在村后的冶天公路上,登上通往冶州城的公共汽车时,我再一次看到了母亲,她跌跌撞撞,从田地里斜着过来,拼了命地向公路这边跑来。我再一次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可是,汽车突然启动了,我还是没有见到前来送行的母亲。如果不是考虑到两个弟弟的婚事,我一定会奋不顾身地从汽车上跳下去的。
这一幕,永远烙在了万香岚的内心深处,每每想起,总是泪目。当自己也有了孩子,这种母子分离的感情才体会的更加深刻。所以,万香岚非常痛爱自己的母亲。
但是,遗憾的是,十五年前,自己有了孙子孙女,不得不留在家里照看孩子,没有能够及时地返回河庄村,竟然没有见到母亲最后一面。听弟弟万明伦说,母亲临终前,念念不忘的就是自己,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我这个远嫁他乡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