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纹秀刚刚到了院子门口,小丫鬟就扔了手中的扫帚,跑进屋内通传。 韩襄正坐在桌前,拿着个小锤子砸核桃吃。听到小丫头说罗纹秀来了,连忙迎了出来。 “先生今日怎么得空来瞧我了?若是有事,你遣丹朱把我叫去不就好了,还亲自跑一趟?” 罗纹秀笑着将韩襄衣襟上沾着的核桃碎拣了下来,打趣道:“都是定了亲的大姑娘了,怎么还这么邋遢。” 韩襄吐了吐舌头,拉着罗纹秀进了屋。 韩家是闵安县的首富,韩襄又是这一辈唯一的女孩儿,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所以她的闺房被安置在韩府最雅致的一个院子里,屋内宽敞明亮,摆设雅致。透着窗户,便能看到院子里繁茂的花木。 罗纹秀在椅子上坐下,想起来她刚进韩府的时候,韩襄才九岁,梳着双髻,大红色的绣花上袄搭着宝蓝的马面。明明是个孩子,偏偏学着大人正襟危坐。圆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却能忍住半天不问话。和她熟悉后,韩襄便露出了本性。不教她读书的时候,她就像只永远充满着活力的麻雀,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才坐了一会儿,韩襄就把府里的趣事全都说了遍。 罗纹秀无奈地摇了摇头,以后韩家的姑爷一定不会觉得寂寞。 待韩襄喝茶润口的功夫,罗纹秀终于有机会说明自己的来意了。 “襄儿,今日我来,是与你辞行的。” “什么?”韩襄瞪着一双杏眼,“是不是徐氏要撵你走?” 徐氏是韩襄的嫂子,可惜,韩襄对这个所谓的望族嫡女一直不怎么瞧得上。临仙的徐家虽说是望族,但早就败落了。这几十年,莫说是进士,连举人都没出过几个,书香门庭早就只剩下空架子了。当时韩老太太替孙子求取徐氏,本以为徐家虽然不及往日的辉煌,但百年世家的底蕴还在,教养的小姐必定是不差的。可谁知,这徐氏虽也读过书,但眼皮子忒浅。韩家后宅还算人口简单,但经常被她搅得不得安宁。韩老太太在时,毕竟是长辈,还能压制她一些。三个月前韩老太太过世后,徐氏便越发轻狂了。 韩襄深知徐氏是个什么样的性子,罗纹秀要走,一定是她搞的鬼。 看到韩襄似乎立马就像要冲出去,罗纹秀立马将她拉住,劝道:“你这莽撞的性子何时能改改。我要走,是我自己的主意,和太太并无关系。” 韩襄一脸不信。 罗纹秀只得慢慢解释道:“你出了孝,便要出嫁了,到了那时,我肯定得走了。” “先生就不能随我一起过去吗?”韩襄小声地嘀咕着。 罗纹秀轻笑,“孩子话!离你出嫁,只有不到一年的时间。该教的,我已经教给你了。我倒不如先搬出去,和周围的邻居熟识了。若等你嫁人后我才搬出去,到时候我和邻里间有了矛盾,你已经成了别人家的媳妇,也不在闵安县了,我找个靠山都找不到。我可不敢劳烦你嫂子给我撑腰。趁你还在家,我遇到难处,还能找你诉说一二。你可是韩家大小姐,看在你的面子上,邻里街坊也不敢得罪我。” 韩襄细想,罗纹秀说的着实有道理。她未来夫家并不是闵安县城里的,虽说离得不远,一来一去也得半天。到时候先生若真的受了委屈,她知道消息时已经晚了。倒不如先生先搬过去,把邻居们的脾性摸清楚了。真有什么难处,她现在也能帮衬一二。 “那房子可找好了?” “是托祥叔找的,就在留凤街那里,地方虽然不大,但也有个小院子,院子里还有棵桂花树,很是不错。” 祥叔是韩府的管家,他办事韩襄是放心的。 没想要先生不声不响地把房子已经找好了,韩襄搂着罗纹秀的腰,撒娇道:“先生,我舍不得你。”虽说是师生关系,但罗纹秀性格温和,两人又投缘,五年相处下来,几乎无话不谈。韩襄早就把罗纹秀当成了亲生姐姐一般。今天咋闻她要走,实在是舍不得。“你可得常常带着宝哥儿来看我,宝哥儿肯定会想我的。” 罗纹秀含笑点着头,“你前些日子给他绣的荷包,他很是喜欢,天天抱着睡觉呢。” “那是,本小姐可比外面那些绣娘绣的好看多了,宝哥儿有眼光。” 半个月后,罗纹秀就带着宝哥儿搬去了留凤街的小院子。来闵安县之前,她本就有些积蓄,且这两年又入股了一家绣坊,再加上这五年来韩家给的束脩,罗纹秀丝毫不用为银钱发愁。离了韩府,单单一个丹朱伺候是不够的,所以又买了个小丫鬟和粗使婆子。院子搬进去之前便修葺过,稍微整理一下便能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