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如云,却都垂着头,看不清眉眼。跟着他们,脚下微动的步伐,掩在裙摆下,往前平移着移动似的,幽魂一样不近不远地跟着他们。如跟着监视着他们的伥鬼。
陈薇打了个寒颤,却在陶术的眼神示意里,愣是一声没吭。
终于,前方的引路侍女不冷不热地说:“十六小姐、十七小姐,你们的住处到了。”
这是一栋同样隔着天井昏暗小木阁楼。
他们一上去,侍女们就把手上捧着的各色用品一一安放。
不稍时,便是一间像模像样的闺房。
只是略显昏暗。
布置好之后,她们便如潮水一般褪去。
没了虽然不言不语,不抬头的侍女们,背上少了如芒刺一般感觉的陈薇和陶术,这才松了一口气。
陈薇对着虚空问:“我们这里,陶术是落魄的才女表妹的女儿,我是春风一度的普通小家碧玉的女儿。王队,你们那情况怎么样?”
他们耳里传来王勇略带困惑的声音:“褚星奇的身份,是不知检点的妓女生下的女儿,我是老爷出海带回来的夷女的女儿。星奇被勒令不许参加百花宴,说他见人就眉开眼笑,不知道勾引谁。”
隐约还听得褚星奇难得真上火的声音,他似乎在磨牙:“谁稀罕什么百花宴!”
陈薇忍住笑的欲望,道:“我们倒是被要求,明天的百花宴必须参加。似乎百花宴就是应家举办的。”
王勇道:“几家人都提到了百花宴。百花宴估计是主线剧情的一环,是我们进入剧情层的可能性最大的途径。”
顿了一顿,他道:“我们已经联络上了郝主任,郝主任派援军来了。我会想办法让星奇也去参加。我们先各自打探情报,关于各自所在府邸的故事。到时候,我们在百花宴上会合,交流情报。”
褚星奇躺在一边有些霉味的锦被上,懒洋洋道:“他居然把霍阙派过来了。”
陶术在一旁听到,骤然一惊:“霍阙?”
瘦弱的陶术除了聊到学术,其他时候都相当淡定和冷静,很少看他这么吃惊的样子。
陈薇有些好奇地问:“霍阙是?”
回答她的是王勇:“霍阙是中国第二位特质获得者。”
他们正说话,忽听咔擦一声,楼下落了锁。
陈薇和陶术连忙尝试开门,没有用,木门十分厚实,大铜锁锁得结结实实。
他们喊侍女,侍女却冷冷地在门外道:“小姐,天马上就黑了,不锁门,会有东西进来的。”
然后,便没有声息了。
果然,不消多久,窗外天色骤然黑了下来,似乎黄昏眨眼间便溜走了。
窗外黑夜漫漫,屋内,侍女却没有给他们留蜡烛。
只一轮银月,浅浅的月光,穿过雕花的木窗,投在冰冷的地上。
应家无数昏暗的阁楼里,都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传来。
陈薇动了动鼻子,忽然色变,这位曾经在聊斋碎片做过女鬼的女士,低声道:
“有血腥味。”
血腥味越来越重。
悉悉索索的声音越来越浓。
他们楼下,被落了锁的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说话的似乎是个少女的声音,带着恐惧,“我是来救你们的,你们如果不跟我走,明天就会被吃掉的。”
她拍着门,带着哭腔:“真的,我是来救你们,她们都早就被吃了,不是人了。应家把你们姊妹认回来,只是等着明天几个家族一起享用罢了。”
陈薇和陶术正愣了一下,忽地,深深的黑夜里,越过无数昏暗的木阁楼,有一个沙哑的声音响起来,也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她拼命地在喊:
“不要开门!不要开门!吃人!”
“有人吃人!”
来到魏芸曾经的宿舍,从外地来这里打工的魏芸,只能跟着其他工友,一起住这里的地下室。
地下室低矮潮湿,不见天日,空间狭小。
却摆了八个床位。
床位处,还不到一个人头的距离,,就摆着尿壶。
地上还残留着纸屑、头发、油腻腐烂的食物碎屑,发黄的污水。
多种臭味混作一股让人想夺路而逃的怪味。
连经过严格训练的闵卫都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浑身好像发着光,与这种地方格格不入的霍阙,却好似毫无所觉地推着轮椅进去了,溅起的污水都不能令他改色。
他到了魏芸的床位前,魏芸的床位前,铺盖久未晒,又失却主人,在潮湿肮脏的地下室已经有些发霉。
他掀开最上面的铺盖与枕头,果然发现了了两本书。
霍阙拨通了郝主任的手机。
“主任,这里有两个文本。一个是手写的笔记,上面,写的是言情。”
郝主任接到霍阙的电话,深深吐了一口气,望着面前的机器,平缓的丁等强度线条起伏下,隐隐绰绰似乎有另一条笔陡的线。
那隐隐绰绰的一条线,似乎有呼吸有生命一般,顶着另一条平缓线,如披着皮子在潜伏一般。
他问:“那另一本呢?”
顿了顿,霍阙的声音一如平常般轻柔:“另一本,是鲁迅全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