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这个认知之后,孙青山的心中一时复杂起来,父亲虽然止步于秀才功名,但为人豁达,交友甚广,在县学做馆的束脩,足可以让一家生活无忧,他从小便聪慧,幼时还有小神童的美称,父亲也常常将他引以为豪。 这样的生活经历,虽说不至于被养成个笼中雀,室中花的性格,可在自我认知上,还是有着些许偏差的,即便父亲去世他心中悲痛,但是,也仍是认为自己有能力将家庭重担扛起来,能够给予母亲妻子庇护。 可如今,当他正真的走出城池,直面最真实的世界时,才愕然间发现,他对于某些东西的认知上,是不对的。 这让他苦恼的同时,也在心中升起一股不服来,为什么我不行,难道我真的有这么差劲么? 孙青山在心中这样问自己。 可现实不是话本,世间也并不存在让人一夜成长的法宝,即便再如何赌咒发誓,心有不甘,好像也改变不了什么。 如今家中只三人,母亲生性柔弱,让她知晓这些,也只是徒增烦恼,如此,孙青山的目光只得落到了自己的新婚妻子,这个叫林大妞的姑娘身上。 孙青山日后想起时,也颇觉惊奇,他为何冥冥中就能知道林大妞能懂他呢? 思来想去,也没个结果,最后他只能将这归结于命运。 孙青山将自己的苦恼,不解,迷茫,以及一腔千奇百怪的情绪,全都一股脑的倾诉给了林大妞,也不管她到底听的听不懂。 林大妞:“……哦” 很好理解的嘛,大学毕业的孩子,都要经过这么一遭。 理想世界与现实世界,两者总要有一个对撞,有了差距,人才能成长。 不过,瞧着他这副怀疑人生的小模样,想了想,林大妞试着说道:“ 既然这事直接来行不通,那咱们不如就不直接和他家谈。” 孙青山听了一愣:“这是何意?” 林大妞看着他,意有所指的说道:“孙旺叔一家就算再不讲理,可他总不能不听族长的话,此事,若能请族长出面……” 林大妞越说,孙青山的眼睛就越亮,他抚掌大乐:“真可真是个好主意,是了,如此,那我就去请族长出面。” 孙青山心中的抑郁一扫而空,人也精神百倍起来,林大妞为他准备了些谢礼,孙青山便去了族长家。 孙青山心中早就想好措辞,自己如今家境不同之前,物归原主,这本就是应有之义,他想不出族长有什么理由拒绝。 孙氏族长四十少许,一副儒生打扮,幼时他和孙寿是孙氏族内唯二的读书人,少年气盛,自然暗暗比较,可惜孙寿年纪轻轻便考取功名,成了秀才老爷,他却一次次失败,两相对比,越发成了一个笑话,他心里对孙寿怨恨已久,直到后来孙寿搬去县城,而他成为孙氏的族长之后,这种情绪才得以缓和。 不过,如今孙则心境可是大不相同,他的儿子,虽然才十岁,可在读书上的天分已然显露出来,将来定能在科举上有所斩获,而孙寿呢,如今已经一个死人了,孙则只要想起此事,心中便是大觉舒畅,即便再烦躁的事,都生不起气来了。 孙青山求见孙则,待讲明来因之后,便等这孙则说话。 孙则捋了捋胡须,这才十分为难的说道:“哎……此事说来的确难办啊!” 孙青山急了:“族长这话是什么意思,这本是我自家的地,如今家父仙去,家中生计有些艰难,收回来难道不是应当之事吗?” 孙则若有所思的看了孙青山一眼,这才说道:“贤侄,你不知其中内情,这些人家的日子多是不好过的,你如今这样就要回来……”说着就不赞同的看了孙青山一眼:“此事着实不妥的很呐。” 孙青山气的当即就站起身来,他如今虽是才离巢的雏鸟,可并不代表他傻,听不出孙则满嘴忽悠的话,什么日子不好过,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家又不是开慈善堂的,说什么生计困难,不过是想继续占便宜罢了。 孙青山刚想出声理论,却猛的一顿,他生性聪慧,很快便明白过来,孙则这分明就是在激他,若他今天对族长不敬,那他便是从有理一方成为无理取闹的一方了,之后即便再想将地要回来,恐怕也是难上加难了。 孙青山很快就将这其中的关节想清,他重新看想孙则,只见对方坐在上首,露出一种胜券在握的神色,虽然不知族长为何对他是这种态度,但也不妨他接下来的应对。 孙青山心思电转,重新坐下,对着孙则的方向十分恭敬的拱手道:“族叔容禀,侄儿如今是生计困难,若是田地无法收回,侄儿无法,只得取县衙走一趟了,反正侄儿如今连吃饭都成难题,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了。” 孙青山说完,就一脸沉痛又无奈的看着他,仿佛真的是走投无路一般。 孙则一拍桌子,大怒,用一种极为古怪的神色盯着孙青山,许久,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好、好啊,这可真是英雄出少年,还是长生兄有福气啊。” 孙青山如芒刺背,被孙则看的浑身不舒坦,但他知道凝神屏气,还是生生忍住了,他心里清楚,在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先输了阵仗。 良久之后,孙则才冷哼出声说了句知道了,然后便拂袖而去,不在理会孙青山。 孙青山这才吐出一口气,才发觉腿都已经有些发软。 …… 回到家中,林大妞便迎了上来,要不是她不适合跟着一快去,她早就跟着去了,这会儿心中想急切知道结果,连忙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族长可是同意出面帮咱家将地要回来?” 孙青山听见这句咱家,心有些不受控制的跳了跳,但他少年老成,脸上一贯没有太多的表情,林大妞也没察觉出他的不对。 见林大妞崔的紧,孙青山忙整理了一番心情,将自己遇到的刁难和林大妞说了。 “咱家和族长家难道有什么旧怨?”林大妞心中实在纳闷,心里这样想着,也就问了出来。 孙青山同样苦恼的摇摇头,之前太紧张没仔细想,如今看来,这件事真的是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 即便他爹已经去世,但影响却仍然还在,族长却偏偏偏向那些普通族人,而去得罪他这个秀才之子,孙青山想着,难不成族长真的和他们家有什么旧怨不成? 林大妞只是随口这样一说,到也没将这个放进心里,在她看来,只要事情办成了就好,管孙青山的到底用了什么方法,又不是人民币,哪能人人都喜欢。 …… 别管过程如何,但结果总归是好的,有了族长出面斡旋,孙旺婶一家即便再不情愿,也得将地老老实实的还回来。 看着自家的田地,都还了回来,孙青山与林大妞相视一眼,心中俱是松了一口气。 最近,林大妞有些苦恼,她发现,自己这个小相公,真的是够纯情,两人洞房之夜,是她主动扑上去的,当然,那时她自觉身但重大使命,自然是义不容辞的,但是—— 她发现,孙青山也不知是害羞,还是真的对她没兴趣,之后每次床事都得她主动才行,这略略诡异的情形,不得不让林大妞想起了现代那句有名的三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当然,这么说好像也不大对,最起码,她还是能够感受的到,每次她主动时,孙青山给她的回应还是蛮激烈的,很符合他这个年纪初经人事的表现,可问题是——她虽说有生理需要,但要到每次主动出击,还是很大的挑战。 林大妞目光幽怨的看着孙青山,直将人瞧的落荒而逃。 林大妞:“……” 她有这么可怕吗? 林大妞拍拍脸颊,阻止自己的胡思乱想,今日她还要回娘家。 说来惭愧,虽说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属于自家的地要了回来,但无奈,家中三人,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会种地,林大妞家中兄弟多,田地的活跟本用不到她,再到后来她到铺子里管账,更是不用下地了。 孙青山呢,从小就开始读书,和林大妞一比,算的娇生惯养了,至于徐氏…… 算了,她婆婆这种美人,只能属于香闺,和土地的气质也太不搭了。 所以,今日她回娘家出了看望一下爸妈之外,还有一项重要功课——学种地。 今天是林大妞自己回去,本来是想着孙青山和她一起的,但无奈因为上次的贼人夜袭事件,她婆婆简直像被吓破了胆子,家中根本离不得人,无法,孙青山只能在家中陪伴徐氏。 林大妞心想,这次定要让二哥给她弄条大狗来,专门开看家护院,这样她婆婆才能有安全感。 一想到爹妈,林大妞就恨不得按上翅膀飞回去,虽说现代那会儿也经常浪在面外不回家,可到了这人生地不熟的古代,到是意外的对家产生了某种深沉的感情。 林大妞怀着满腔情意到了家,正想着给老妈一个热情拥抱呢,就猛然间发现,家中气氛不大对。 平日里,因为家里人多,总是吵吵闹闹,大人孩子的声音不绝于耳,可是这会儿,林大妞发现,太安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