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带着一道悠扬琴声传入她耳。
卫凉歌踱步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了远处槐树下,那独自抚琴的素衣身影。
她眸光一闪,三个字脱口而出。
“晏北安……”
这个南疆质子,怎么在半夜还在此处抚琴,想起了此人的悲惨遭遇,卫凉歌突然叹息,只觉得生活在皇家的人,似乎没一个能活出自我。
似乎是听到她的叹息声,琴声骤然一停,晏北安转过头来。
“太后何故叹息。”
本想着在远处看一眼便走,现下人家搭话了,卫凉歌也不好直接转身走了,便微笑着上前来,看了一眼那古琴。
“这是什么曲子,悠扬婉转,还怪好听的。”
晏北安看了眼好奇的卫凉歌,这才道。
“名清欢长平,我自己编的曲,目前只有半阙,还没成,让太后见笑了。”
卫凉歌没想到这位落魄质子居然还会自己作曲,眼前一亮,随即又是暗淡。
“哎,说实在的,有时候哀家还挺羡慕你的。”
晏北安性子温润平和,宛若天际青鸟,卫凉歌觉得和他独处,倒是会自己浮躁的心绪平定不少,此刻居然还把他当成了宫中唯一的倾诉者。
晏北安有些微的诧异。
“寄人篱下的质子罢了,太后此话言重。”
卫凉歌烦闷地摆了摆手,毫不顾忌形象的撩开了厚重袍角,大剌剌朝着槐树杆上一坐,用手撑着下巴,仰头夜空,一双腿还荡阿荡。
“不,你比哀家自由,至少还有自己的欢愉,即使你受的苦楚也不少,但这个世间有谁不受苦不受罪?”
晏北安看着大周太后这副女儿家才有的娇俏模样,扬眉道。
“太后这是想家了。”
家?卫家吗?
卫凉歌摇了摇头。
“我没有家。”
想了想,觉得这样说怕晏北安误会,她又道。
“从我来到大周皇宫,这里就是我的家。”
晏北安不说话了,低下头长睫微颤,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见他沉默了,卫凉歌也觉得这样继续待着有些尴尬,便放下撩起的袍角,从树上跳下。
“天色已晚,哀家还是先回宫了,下次有时间再与皇子叙话。”
卫凉歌正准备转身,晏北安却突然抬头,一双眼璀璨如天上星海,他微笑道。
“太后若是为了后天朝堂上的事烦心,不如另辟蹊径。”
卫凉歌侧头,眼中闪过一抹惊异。
“什么?”
晏北安嘴角柔和笑意不减。
“擒贼先擒王这句话并不假,却极难,或者可以反其道而行之,先从旁手下入手,剔除其左膀右臂,最后效果或许不大,但总没有比那更好的结果了,不是吗?”
卫凉歌突然就沉默了,是啊,沈相不好对付,那她可以先处理沈相身边的人,比如那个段尚书,那位李大人……
思及此,卫凉歌心中烦闷陡然消失大半,她笑着昂头,对着晏北安的肩头就是哥俩好的一拍!
“谢了!”
随即她也不管晏北安古怪的神色,提起厚重的太后长袍就撒开脚丫子的跑回凤藻宫。
看着女子火急火燎离去的身影,晏北安只觉得自己肩头似乎还留存着方才两人近距离的余温。
可渐渐的,他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眸子也微微垂下,手指轻抬,一只雪白鸽子不知从何处,突然落于他手。
“夜深了,咱们也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