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些盘缠,外头有一匹马,你尽快离开幽州。”二爷道。
翁苏桐抽泣了片刻,才道,“那你呢?二少爷,你跟我一起走吧。”
二爷笑了笑,“傻丫头,我的事还没了呢。”
翁苏桐擦了擦眼泪,站起身,“你放心,任半山的死我不会连累旁人。”
“这是什么话?”二爷抬头看着她,提醒道,“我方才说了半天,你还没听懂吗?”
翁苏桐却道,“我懂。但是,我不能……”
“你能。”二爷沉声打断她,“听话。换个名字,回到关内,随便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住下,这一辈子,都不要再回北方了。”
他笑了笑,又道,“等过些年,若是……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翁苏桐的眼神暗淡下来,她思虑了片刻后,没再反驳二爷的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月色在这深院中氤氲出浓墨,渗透在长廊上。
翁苏桐推着二爷走出了暖阁,院子里的护院早就被翁苏桐遣走了,此时暖阁外空无一人,雪光映照着空荡荡的院落,偶尔能听见前店传来的的欢歌笑语声,这一明一暗、一动一静之间,竟鲜明得刺眼。
二爷从怀中掏出那枚簪子递给翁苏桐,“那日让世温来乌鱼巷子寻你,是想带你离开幽州,到寨子里。可是他回来说,你不肯走,还给了我这枚银簪。我就想,罢了,这幽州,我是必然要来一趟。”
翁苏桐接过簪子,小心翼翼地放进袖子里,她眉目如画,此时却隐隐有些悲伤,“二少爷,其实您不必为我跑这一趟。这一次,任半山死了,万一他们找到你……”
二爷伸手打断她,笑了笑,道,“安全了,就给我来个信。”
翁苏桐迟疑了片刻,才道,“是。”
两人出了后门,流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帮着李世温,将二爷送进马车。
掀开车帘,二爷歪着头,看着站在一旁的翁苏桐,“丫头,好好保重自己。”
翁苏桐惨烈地笑了笑,“二少爷,等一切安定下来,苏桐定回来看您,过几日就是除夕了,您……您保重。”
雪中长月,映着二人交别的身影,竟发起暖。
翁苏桐骑上马,马儿原地转悠了几圈,便朝着出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李世温“驾”了一声,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出了乌鱼巷子。
流星这孩子向来不认生,此时和李世温坐在一起,虽然两个人才认识半日,却已经熟络了不少。
二爷坐在车里,听着流星的声音从外头不断地传来。
流星:“李大哥,方才我听路人说,你们刚才进的那地方,叫欢月楼?”
李世温严肃着一张冷脸,半晌之后,只是硬邦邦地“嗯”了一声。
流星瞬间来了兴致,“那李大哥,五寨主说里头都是漂亮姐姐,刚才那个姐姐就很漂亮。”
李世温:“……”
流星没注意到李世温渐渐难看的脸色,自顾道,“李大哥,你认识五寨主吧?他说欢月楼里有本书,叫合欢月下,是本兵书,讲的是男子间打仗的,我想着那欢月楼应该是个卖书的地方,你刚才进去的时候,有看见这本吗?”
李世温像是吃了黄连一样,嘴里正发苦,他刚措辞好,准备开口,却听见车里传来
“流星。”
“二爷,我在!”
“以后不许再跟五爷说话。”
流星撇了撇嘴,挠了挠头,不知不觉之间,他仿佛又说错话了。
此时,马车行至八敏浮桥上桥上无人,天上有月,人间残雪。
二爷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安平王府的门前,下人们正在掌灯。
“停车。”
李世温立刻拉住马缰,流星顺着二爷的目光往那高门深院看了一眼,忍不住笑着问他,“二爷,您看什么呢?”
“世温。”
李世温连忙应声,“二爷。”
二爷望着王府的大门,深深地道,“你不用跟我回去了。”
李世温回过头,“二爷,你们两人一路回寨,不安全。”
二爷幽幽一笑,“明日一早,幽州城里的人忙着收尸,城外的人忙着打仗,我俩一少一残,不惹眼,也不会出事。葛笑他们押送的战马,想必刚过灵犀渡口,再要一天就可以到达军营,你快马赶过去,兴许能赶上,我担心……”
“是。”李世温十分犹豫不决,又不敢违抗命令,“但是,您回寨子的事情,要不然告诉王爷,让他……”
“世温。”二爷打断他,眼神却一直未从眼前那紧闭的大门前移开,“他马上要北上了,不要分他的心。况且,幽州城里的事,也是大麻烦。”
又道,“你也看见了吧。”
李世温微微点头,“看见了。任半山死于素兰加凡心,和那八十匹战马的死法一样,有人分别将两种药下到了他的吃食里。”
“有人隐在暗处。”二爷低声道,“而王爷就是那箭靶子,什么人都能往他那递上几刀,生怕他死得不干净。”
他的神色随即阴狠下来,“他只要不再来鸿鹄,想必短时间内,不会再出什么大事。”
“那您呢……”李世温皱眉轻问,“萧人海卷土重来,想必他的首战,便是鸿鹄。”
二爷阖上了门帘,声音沉而缓,带着些许无畏风雨的笑意,“我正等他来战。”
流星听他们一来一往,话说得极其深奥,便眨了眨眼,突兀地笑道,“二爷,您身体不好,何苦要这样连夜赶回去呢?马车走得慢,就算不停地赶路,这样回寨子也要两天,要不咱们在幽州过除夕吧,听说幽州的除夕夜有烟火,可好看了。”
二爷在车内揉了揉眉心,“臭小子,这才出来几天就不想回家了,年夜饭还是家里吃着香。幽州的烟火,有什么好看的,哪里比得上九则峰上的满山火把好看。”
流星腼腆地笑了笑,“您说的是,除夕一到,九则峰上满山的火把,就像漫天的我在飘!”
李世温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等到他反应过来,那向来严肃的脸上,竟好像出现了笑纹。
二爷一直憋在心口一口气被这少年的一句话,瞬间说化了,他不由地笑起来,“武功没怎么练,就知道吃。”
“二爷,民以食为天嘛,六爷说的。他还说你不开心的时候,我要负责逗你笑,二爷,六爷说他除夕会回来吃年夜饭,是真的么?”
二爷轻轻闭上眼,思绪已然飘远。
脑海中有人依稀唱道“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马车在雪地艰难前行,将那王府的大门抛在了身后。
某人打出了一张身份牌
今天依旧祈祷尽快审核通过……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