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6　　第二天，杜可仁的温度还是没有退下来，大概是晚上也没睡好，整个人都恹恹地没什么精神。宋轶岚原本打算早上起来马上就走，直接回医院的，结果却卡在杜可仁这一关。他说什么也不肯走。　　宋轶岚把东西收拾的差不多，端了杯水，蹑手蹑脚地进屋来看杜可仁。他已经醒了，躺在床上，手臂搭在额头上。　　“醒了？”宋轶岚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烫。　　“嗯。”杜可仁嗓子不舒服，只哼了一声。　　“还烧着呢。胃疼吗？”　　“有点儿。”　　“喝口水？”　　“嗯。”　　杜可仁顺着宋轶岚的劲儿坐起来，自己拿着杯子喝了两口。　　“我收拾的差不多了，待会儿吃完饭咱们就回去。”宋轶岚接过他手里的杯子放到床头。　　“现在走？”　　“怎么了？”听出杜可仁语气中的不对劲儿，宋轶岚诧异地看着他。　　“昨天不是答应了星星陪他吃完晚饭么。”杜可仁边说边拿过衬衫来换上。　　宋轶岚帮他拽着衣服，“你发烧了呀，吃药都没退。”　　杜可仁摇了摇头，“不行，答应他了，不能食言。”　　“那你呢？就这么扛着？”　　“我没事儿。”杜可仁撑了一把床头柜站起来，还是有点儿头晕。　　“你看你像没事儿的吗？”宋轶岚站在他旁边，没有去扶他。　　杜可仁又开始嬉皮笑脸，拉过宋轶岚，一口亲在脸上，“像，怎么不像？”　　宋轶岚白他一眼，这么大人了，有事儿没事儿就耍赖，“那先在这边儿挂袋儿水，等会儿再去看星星。”　　杜可仁还是摇头，“算了，难得陪陪孩子，我一分钟都不想浪费。”　　宋轶岚其实都明白，对孩子的每一次食言都是一种伤害。只是她更担心杜可仁的身体状况。　　宋轶岚轻轻叹了口气，帮他抚平衬衫上的褶皱，“你要难受就说话，我们马上走。”　　杜可仁翘起嘴角儿，笑着吻在宋轶岚颈侧，在她耳边轻轻回答，“好”　　　　好在是杜可仁这一天似乎状态还可以，还发着烧，胃也不舒服，却还是撑着陪星星玩了一上午，中午虽然难受，也勉强吃了半碗面条儿。　　下午宋轶岚哄着星星睡午觉，让杜可仁也能跟着歇一会儿。看着这一大一小都安安稳稳地偎在她身边，宋轶岚感觉心里像突然被填满，满满当当的很充实。宋轶岚给他们盖好被子，亲亲小的，又亲亲大的，这才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　　等星星睡醒，护士给他量了体温，喜笑颜开地跑进郭德鹤的办公室，“郭哥！星星体温降下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新方案起效挺快！”郭德鹤笑着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杜可仁和宋轶岚正在跟郭德鹤聊着天，听到这话也终于松了口气，两人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是盈盈的笑意，起身跟在郭德鹤后面去病房里看星星。　　孩子烧退了，肯定舒服了不少，看上去更有精神了，眼睛亮亮的，连声音都有了气力。“爸爸妈妈”叫得脆生生的，可人疼。　　看到星星好转，大家一直悬着的心都放了下来。温度能降下来就是好事儿，说明炎症已经被控制，之后慢慢就会好起来。　　杜可仁仍然不愿意打破对星星的诺言，坚持陪到他吃了晚饭，自己却没怎么动筷子。　　宋轶岚看在眼里，自然是明白的，一准儿是难受了，吃不下去。　　于是等星星吃完，宋轶岚就跟他解释，“星星啊，很晚了，爸爸妈妈明天还得上班儿，今天就不陪你了好吗？”　　星星抿了抿嘴，眨巴着眼睛，却乖巧地不像个五岁的孩子，“好。爸爸昨天就说过的。”　　宋轶岚摸摸他的脑袋，头发软软的，光滑得像绸缎一样，“乖孩子，下周再来看你。”说完吻在他额头上。　　“嗯！”星星一人亲了一下，“爸爸妈妈再见。”　　　　杜可仁果然还是有些勉强，一出星星的病房就按着胃弯下腰去。宋轶岚赶紧扶住他，坐到旁边的长椅上。宋轶岚把手垫在他的手下面，缓缓地揉着，他的手冰凉，他自己会越按越难受。　　“疼得厉害？”杜可仁从刚才吃饭眉尖就一直皱着，恐怕忍了很久了。　　“想吐……”他小声哼唧，还是弯着腰不敢直起来。　　宋轶岚拉过一边的垃圾桶，帮他拍着后背，却没有什么用。杜可仁干呕了几下，什么都没吐出来，倒把自己折腾的满头是汗。到后来干脆放弃了，倚在宋轶岚怀里闭着眼睛喘气。　　宋轶岚顺了顺他后背，又擦擦他头上的汗，“去楼下挂袋儿水吧。”　　杜可仁没有睁眼，摇了摇头，“回去再说吧，太晚了不安全。”已经六点多，天快黑透了，等会儿路上还要宋轶岚看车，杜可仁不放心她开这么久的夜路。　　宋轶岚又揽着他缓了一会儿。等杜可仁疼过这一阵儿，自己睁开眼睛，勾起嘴角笑笑，“没事儿了，走吧。”　　宋轶岚想扶他，他倒是没有借宋轶岚的力，自己就站了起来，“没事儿，能撑到家。”　　“你啊！”　　跟郑如珺和郭医生打了个招呼，两人就开车回市区。　　宋轶岚看杜可仁窝在副驾驶怪难受，就叫他去后座躺着，他却不肯，自己放低座椅又窝起来。　　宋轶岚知道他是不放心她开夜路。其实一个人开夜路也不是没有过，但杜可仁永远都觉得不放心，要不是身体实在不允许，他绝对不会让她在晚上开这么久的车。　　宋轶岚自小儿独来独往，父母没空陪着，从六七岁就自己上下学、自己做饭，从来没觉得怎么样。可自从身边有了杜可仁，虽然他时不时死皮赖脸地蹭吃蹭喝像个大型宠物，但他总是那个不放心她的人。开夜路不放心，上下班不放心，就连切个菜都怕她一不小心切到手，明明容易切到手的是他自己。　　宋轶岚觉得这种被人惦记、被人不放心的感觉挺好。　　　　杜可仁在路上就睡着了，难受了一整天，精力和体力都消耗太多。杜可仁脸颊泛着红，还在发烧。宋轶岚给他拉高身上盖着的大衣，径直开往医院。　　到了医院停车场，宋轶岚刚一停车，杜可仁就醒了，不知道是不是压根儿就没睡着。　　“到家了？”杜可仁眯着眼睛，医院的停车场即使是夜晚也依旧亮得晃眼。　　“医院。”宋轶岚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伸手去帮杜可仁。　　杜可仁愣了一下，才笑了笑，“我没事儿了，回家吧，我想睡觉。”　　“又作是吧？”宋轶岚瞟了他一眼，自己下了车。　　杜可仁没办法，只好也从车上下来。晕晕乎乎的，杜可仁按在车门上，深吸了一口气。　　宋轶岚绕过来扶住他，“拿了药回去输。待会儿再睡，昂。”他这么任性，宋轶岚还是心疼得不行。　　“嗯。”杜可仁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跟着宋轶岚进了医院。　　等着药剂师配药的工夫，宋轶岚给小区门口的诊所打了个电话。这么晚了，人家都要下班回家了，还得等着给杜可仁扎针，也就是仗着平时常去买药，杜可仁人缘儿又好。　　俩人到了门诊都快十点了，门店里除了医生一个人也没有。　　看见杜可仁和宋轶岚进来，马医生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杜可仁手上的袋子里装着好几袋儿药，马医生笑着打趣儿，“嗬老杜，战利品不少哇。”　　杜可仁笑了笑，“可不呗，哪回去不得带个十袋八袋的回来。”主动伸出手去。　　马医生拿起针头，看着杜可仁青紫的手背却皱了皱眉，“前两天刚输过？”　　“嗯。”　　马医生没再说什么。杜可仁的情况他说不上了解，不过这里是公安家属院儿，来来往往的大部分是警察和家里的老头儿老太太，杜可仁一周破了杀人碎尸案的事儿他多少也有耳闻。　　“嘚嘞！”马医生拍拍手。　　“谢了哥们儿。”杜可仁对马医生点点头，“多少钱？”　　“什么钱不钱的，不就是帮个忙的事儿嘛。赶紧回家歇着去吧大队长。”马医生摆摆手，又对宋轶岚说，“嫂子，有什么事儿您打电话啊！”　　“哎，麻烦你了小马。”　　“成，回见昂。”杜可仁笑了笑，摘下架子上的药袋儿，和宋轶岚转身往外走。　　　　杜可仁真是累了，回了家也没再折腾，老老实实地让宋轶岚给他擦身体，又老老实实地偎在沙发上等着投喂。　　宋轶岚端了小碗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大型犬科动物，委委屈屈地缩在沙发上昏昏欲睡。　　宋轶岚搂了搂他，“来，吃两口再睡。”　　“喂我……”杜可仁噘着嘴，睁着两只水汪汪地大眼睛看着宋轶岚。　　“你不是没事儿么？”宋轶岚瞥了他一眼，忍不住挂着笑。　　“现在有事儿了，”杜可仁又往宋轶岚怀里蹭蹭，“我难受……”　　“好——你病了你老大，行了吧。”宋轶岚忍不住揉揉他的发顶，拿起小勺一点一点地喂他吃。　　也就吃了小半碗，杜可仁就摇摇头不吃了。不吃就算了，宋轶岚放下勺子，拿着碗去洗了。等她再回来，杜可仁已经老老实实地洗漱完窝在床上了。今天真是乖得出奇。　　宋轶岚洗完澡出来，杜可仁已经快睡着了，被她惊动，又掀起眼皮看看她，拉拉她的手，“睡觉吧，不用管我。”　　“你睡吧，我等你输完给你拔针。”宋轶岚给他掖掖被角，又抚了抚他翘起来的头发。　　“没事儿，我自个儿看着。”　　“您可拉倒吧，不知道是谁说自个儿看着，结果回血都回到袋儿里了。”这还是前两年的事儿，但只要杜可仁说要自己看着输液，宋轶岚就拿出来笑话他。　　杜可仁勾起嘴角，就知道宋轶岚会这么说。　　“那你定闹钟吧。”　　“嗯。你甭管了，睡你的吧。”宋轶岚调暗了床头灯，侧过身去翻手机。开玩笑，定闹钟？再把这个祖宗吵醒喽，又一宿儿睡不着了。　　两袋儿药输到半夜，宋轶岚轻手轻脚地给杜可仁拔了针，替他按了一会儿，没再出血，也就钻进被子里，搂着杜可仁睡觉了。　　　　第二天宋轶岚醒的时候，杜可仁已经不在床上了，外间似乎有声音。她看看手机，才五点多，他这是干嘛？上班儿可没见他这么勤勉过。　　宋轶岚翻身坐起来，忽然觉得有点不舒服，又说不清是哪里不舒服。用手按着肚子，在床上坐着没有动。　　杜可仁正好进来，见她醒了，“吵醒你了？”　　宋轶岚抬起头，“没有。你干嘛呢？”　　杜可仁扬了扬手里的充电器，“出差。周局一大早儿的电话。”　　“又出差？”宋轶岚皱起眉来，“你行吗？”　　“没事儿了。”杜可仁笑笑，却看到宋轶岚覆在腹部的手，“怎么了？”说着走过去坐到床边搂住宋轶岚的肩膀，伸手帮她揉了揉。　　“不知道，有点儿不舒服。”宋轶岚没在意。　　“胃疼？”杜可仁却皱起眉来，胃疼的感觉他可比谁都清楚。　　“应该不是，就有点儿恶心。”宋轶岚笑了笑，“没事儿。”　　杜可仁还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是童浩。　　“耗子催你呢？”　　“嗯。”他答应着，但没挪地方，放下手机，继续帮宋轶岚揉着。　　“没事儿——”宋轶岚搂搂他的脖子，亲到他嘴角儿，“赶紧去吧。”　　杜可仁站起身来，“家里有药，不行就去医院昂。”却还是不放心，又坐到床边儿，“不然我先带你去医院吧。”　　“得了吧你，什么大事儿。”宋轶岚推推他，“快走吧，耗子又打呢。倒是你，你可悠着点儿昂，惦记吃药。”　　“嗯，放心吧。”杜可仁依依不舍地挥挥手，“走了昂。不舒服给我打电话！”　　“知道啦！快走吧。”宋轶岚冲他摆摆手，自己从被窝里爬出来。　　宋轶岚去洗漱，这才发现内裤上沾了点血。算算日子，推迟了几天，可能因为这个才不舒服的吧。她猜着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好在就快过去了。宋轶岚收拾完自己，吃了两口杜可仁留的早饭，就照常上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