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8　　杜可仁依稀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胃疼得像被撕裂一样，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他感觉得到血从腹腔不断地涌上来，顺着嘴角流出去，但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软的像面条儿一样，想动动手去压住胃部的疼痛都做不到。　　杜可仁自己也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抱住宋轶岚的时候只想着要留住她不让她走。胃里突然加剧的疼痛和涌上来的血腥味让他猝不及防，低头闷声咳嗽，却咳出来大口的血，止都止不住。　　他第一个反应是怕吓到宋轶岚，可是由于失血和疼痛，身体控制不住地往下滑，心慌的不行，张着嘴却好像溺死在水里一样，眼前的黑雾越来越浓……　　直到听到宋轶岚大声的叫他，痛楚先于意识回到身体，他模模糊糊地醒过来，想答应她一声，一张嘴就是血。　　宋轶岚果断麻利地处置，冷静清楚地打电话叫救护车，小心地拍着他攥着他的手叫他别怕。他其实更想抱抱她，跟她说不要怕，没事的。想想又觉得没必要，今天这种情况她都能这么冷静，再也不是当年那个离家出走的小姑娘了。　　即使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胃疼得好像被压路机碾过，心砰砰砰跳得像装了小马达，冷汗不停地冒出来，地面的温度让他浑身冷得颤抖，杜可仁迷迷糊糊地胡思乱想着，渐渐地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可仁再睁开眼，入目是一片雪白，不用说，这是在医院里了。还是感觉头晕，他自己知道出血量估计不小，刚想动动脑袋看看宋轶岚在不在，就被按住，“别动，醒的还挺快。”说着宋轶岚伸手按了呼叫铃。　　“岚岚……”杜可仁扯扯嘴角笑了笑，嘴唇裂开冒出一颗血珠。　　“哎哟祖宗，您快别吓我了。”宋轶岚抽了张纸巾小心地蘸去血珠。“少废点话吧昂。”　　护士很快进来，给杜可仁检查一番，开始唠叨，“他之前就有出血，你们做家属的都不注意，非得等大出血了才来医院……”小护士年纪轻轻的，倒是挺能叨叨，说了宋轶岚一大通，最后总算是有点儿实质性的内容，“严格禁食禁水24小时，尽量平卧，减少活动，能睡尽量睡会儿，这醒的也太快了。”小护士念叨着出了病房。　　“哎，好，谢谢您。”　　宋轶岚看看杜可仁，他正看着她笑。　　“笑什么笑你，还没折腾够啊？还疼么？”宋轶岚白他一眼。　　“不疼，咳咳……”没说完就开始咳嗽。　　“行行行，别说了。忍着点别使劲咳嗽。”宋轶岚伸手抹去他唇上因为用力咳嗽又重新冒出来的血珠。　　杜可仁忍了又忍，才勉强压住这阵咳嗽。好久没有喝水，本来就干，这一咳嗽嗓子里火烧火燎的疼，他也不愿意多说话，“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麻药劲儿还没过，再睡会儿吧。”宋轶岚摸了摸他扎着吊针的手，这人一到冬天手就凉，因为输液手凉的跟冰块儿一样。　　“嗯。”杜可仁答应了，还睁着眼睛看着她，也不说话。　　宋轶岚看看他，知道他想让她说什么，无非是让她答应不走，宋轶岚也不说话。虽然杜可仁闹了这么一出，但分都分了，还矫情什么，等他稳定下来，该怎么着怎么着吧。　　“……你别走。”杜可仁终于忍不住，嘶哑着嗓子说。　　宋轶岚抿抿嘴，低头看着输液管。　　“岚岚……”杜可仁猛然抓住宋轶岚的手，还想说什么，却咳得说不出话来。　　“哎，你，”宋轶岚赶紧按住他的胳膊，怕他一动跑了针。他咳得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生理性眼泪浸得眼角发红。　　“我不走，不走行了吧，你别动，”看他咳得难受，想起又起不来，宋轶岚揽住他后背扶他坐起来点儿，让他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拍着，“真服了你了。”　　杜可仁又咳了好一阵才停下来，咳得太厉害有点缺氧，呼吸也有点快，眼前发黑，头晕的更厉害了。宋轶岚抱着他，还在轻轻地拍着，听到他呼吸的频率加快，“难受了？”　　“嗯。”杜可仁含含糊糊地哼了一声，努力调整着呼吸。　　“睡一会儿吧，我就在这儿。”宋轶岚摸摸他汗湿成一绺一绺的头发。　　“嗯。”杜可仁把头靠在她怀里，慢慢合上了眼。　　　　“嘿，我说老杜……”一大早，周放就跑到医院来“慰问”好哥们儿。　　宋轶岚赶紧冲他摆摆手，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小点声儿，没醒呢。”　　“哎哟，对不住了。”周放赶紧作揖。　　杜可仁揉着眼睛翻了个身，睁开眼就看见周放一张大白脸横亘在眼前。“卧槽周放你干嘛！咳咳……”吓得杜可仁差点窜起来，又开始咳嗽。　　“嫂子非说你没睡醒呢，我看看是不是装的。”周放一如既往的没正形儿。　　“滚蛋，昨晚上疼死我了。”杜可仁整张脸皱成个包子，可怜巴巴地看向宋轶岚。　　昨晚在宋轶岚怀里睡着之后，她就把他放平，守在一边，守着守着也就睡着了。结果没多久就听见杜可仁哼哼唧唧，也不叫醒她，就小声儿哼哼，间或夹杂着几声低低的咳嗽。这是麻药劲儿过了，疼醒了。宋轶岚起来拿棉签儿给他润润嘴唇，坐在床边儿哄他，哄半天他也睡不着，一个劲儿的在床上动来动去，出了一身的汗，没办法，叫来护士给打了针安定才睡着。　　“疼死你活该！叫你丫作死！”周放指指拿来的果篮儿，“不能吃吧，馋死你！”气得杜可仁想打人。　　“哎老杜，我可听我老爹说，那天你那脸都白的跟鬼似的了，还非得亲自去肇南，你说你随便叫谁去不行，弄的我爹这几天睡都睡不踏实，生怕您因公殉职喽还得给你开追悼会。这盼星星盼月亮把您盼回来了吧，还没一天，就胃出血住院了，这可把我爹吓得哟，昨儿晚上差点就连夜赶过来看你，好说歹说才给摁住喽，我爹真怕落下个奴役下属的罪名啊。”周放自顾自说的一脸悲切，好像杜可仁真的光荣了一样。　　杜可仁清清嗓子，实在是疼的不愿意说话，这个混蛋还说起来没完没了，“你行了昂，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赶紧滚。”　　“有事儿有事儿，正事儿！我爹说今儿下班带着你那些小喽啰们来看你来，耗子和他们家那大傻子也来，您就做好准备接客吧。哎他还给你放了几天假，说什么时候有事儿什么时候再上班。就您体格儿，有事儿也不敢惊动您呐，摆明了就是给你放假放到明年开工，你真是憋了个大招儿。”周放语气酸溜溜的，“我就惨啦，年底到处是年会，天天得跟那群老狐狸周旋。我可得注意点儿，不能喝成你这熊样儿。”周放呲牙咧嘴的咋咋呼呼。　　“行了，你快别贫了，吃饭没这么早？”宋轶岚看杜可仁想说话又说不出的样子太难受，笑着招呼周放。　　“吃了吃了，你别忙活了。嫂子你今天有事儿没？用不用找人来替你？”周放难得正经一回。　　宋轶岚笑着看向他，“你来的还真及时，我上午有个开庭，你得帮我盯他会儿。”　　“不行不行，我可伺候不了这个大爷，我叫童昕来吧，省的她一天天闲的没事儿干。”说着就要掏手机打电话。　　“哎你可别，”杜可仁赶紧拦他，“我怕我昨天没死成，今儿再死她手里，叫二虫虫来吧。”　　“人二虫虫那么忙……成，我待会儿接她去。任务完成了，走了昂！”周放摆摆手，摇头摆尾地出了病房，气得杜可仁牙根儿痒痒。　　“咳咳咳咳……岚岚，我那天……”杜可仁还想说什么，被宋轶岚打断，“别说话了，嗓子都成破锣了。”杜可仁悻悻地闭了嘴。　　　　杜可仁昨天急诊下的内镜止血，今天看来是止住了。大量失血之后，他脸色还是白的难看，好歹是不那么疼了，人可以舒服一点。只是又一宿儿没敢喝水，嗓子比昨天更疼了，早上跟周放废话就咳的难受，到后来不说话都想咳嗽，忍不住咳两声就停不下来，咳得厉害了还一阵阵的恶心想吐，扛到下午，他觉得还不如像昨天那么疼着舒服。　　杜可仁嗓子难受，不愿意说话，看看宋轶岚总觉得得说点什么。可总是他一开口就被宋轶岚打断。宋轶岚也不理他，两个人就这么尴尬的沉默着。直到卢崇漪欢欢喜喜的跑进来，才算打破了这一屋子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