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大娘这才不再拦阻,两个孩子生怕奶奶再拦着他们,一溜烟儿的跑出门去了,屋里果然就清静许多。蒲草这才笑道,“我确实有一件事儿要同大伯和大娘商量,孩子不知轻重,倒怕他们传出去生风波。”
“什么事儿这般神秘?”陈大娘往蒲草身边凑了凑,声猜测道,“可是你看中了哪家后生,想要我和你大伯帮忙合?你如今虽然在张家,可早就不是张家媳妇儿了,若是再走一嫁也不难…”
蒲草真是听得哭笑不得,赶忙打断老太太的话头儿笑道,“大娘,我好好的日子过着,暂时还没那心思呢!我是突然想到一个能添进项的好买卖,过来问问咱家大哥二哥想不想试试?”
陈家老两口对视一眼,脸上都有些惊喜之色。若村里别人见得蒲草发家,难免还会觉得她是走了大运。可是他们一家住得最近,早把张家的一切变化都看在眼里,自然也最是清楚蒲草的能耐,私下里可没少夸赞她聪慧。
此时听得她开口有赚钱的买卖介绍给自家,心里自然都是欢喜。
陈大娘激动得拉了蒲草的手,问道,“蒲草,你快看有啥赚钱的买卖,若是真能赚回些银钱,我就把大力从窑场接回来,我们一家都心疼这孩子啊。”
“我也是早晨听得大嫂子过几句,回去之后心里总是惦记着,没想到还真让我发现一条财路。”蒲草仔细想了想,又道,“大伯大娘,我刚才听人有很多村子,因为下雪封山不好进城添置用物。我就琢磨着,我们家里每五日就有城中酒楼之人上门来取菜。若是托他们来时捎带一些物件儿,然后咱们再运去偏远的村子转卖,这中间的差价绝对是笔好进项。”
“这…能行吗?”陈大娘不识字也不会算账,这一辈子连城里都没去过几次,突然听得要买了物件儿回来再转卖出去,心里就有些惶然不安。
陈大伯却是微微皱了眉头,仔细盘算了好半晌才道,“这主意倒是不错,但是丫头啊,那山里人家也不如何富裕,怕是没有多少银钱添置物件儿啊。”
蒲草笑嘻嘻摇头,“大伯,做这买卖本来也没指望他们掏现钱啊。山里人家什么最多?当然是毛皮啊。咱们运了物件儿过去,谁看中了就拿毛皮来换。
二十文钱一斤的粗盐可以换四张兔子皮,咱们再把毛皮卖进城里就是二十八文,最后这八文就是转卖一斤粗盐赚回的辛苦钱了。”
陈大伯越听眼睛越亮,最后兴奋得一烟袋锅儿敲到了桌子上,笑道,“换毛皮这是个好主意,不用掏现钱儿,大伙儿怕是更舍得添置东西。”
陈大娘本来听蒲草算账算得头晕,但是见得自家老头儿子这般欢喜,也明白这必定是个能给家里添进项的好买卖了。于是激动得求证着,“这么,咱们大力就不用进窑场做工了!我这就喊老二去把他接回来。”
陈大伯却是摆手,瞪眼呵斥道,“你别听风就是雨的!晚上家里人口齐全了再商量一下,万一不成,还要把孩子再送回去,孩子他娘不是更难受。”
陈大娘却是急脾气,嚷道,“还等什么晚上啊,我这就让老大媳妇儿去喊孩子爹们回来。”
她着就开门出去高声喊了在厢房里做绣活儿的陈大嫂,陈大嫂不知出了何事,疑惑之下问询两句。老太太生怕被让知,就会把这好生意抢了去,一句也不肯透露,就是一迭声的催促儿媳去找人。
陈大嫂无法,只得快步去了温室,很快就找了陈大陈二回来。
待得三人进屋听了这转卖的法子,不出意料也都很是欢喜赞同。陈大陈二这些日子闲在家里,虽然得了明年冬日就能跟着张家种材好盼头儿,但那毕竟还要等上一年之久,眼下还是浑身是劲儿却无处可使。
若是能赶着马爬犁去各村走走,也替家里多赚些银钱,他们自然是一百二十个愿意。
陈大嫂也盘算着家里宽裕些就能把儿子先领回来,起码过了这一冬,明年开春气暖和了再慢慢替他寻个好营生。
陈家众人如此一致通过,就开始七嘴八舌起要买些什么物件儿回来。陈大娘婆媳都是过日子的好手,了一长串的日常消耗之物,比如针线、灯油、粗盐、做里衣的细棉布等等。
陈大伯则笑呵呵指着自己的铜烟锅儿,“旱烟叶子也多买些。”
陈大陈二则要多买几坛苞谷酒,各村儿那些常进山打猎的老爷们见了,保管不会心疼银钱。
蒲草极有眼色,又是真心帮扶陈家,怎么可能不尽力?她也不等陈家人开口就主动晚上写封书信,明日让陈二哥带着去城里找方杰帮忙,后日正好跟着取材马车一道回来。
陈家人自是感激不尽,特别是陈大嫂,一直拉着蒲草的手送到了院门口才回去。
春妮已是做好了午饭,粳米粥加上新蒸的发糕,又炒了一个咸肉白菜一个葱爆鸡蛋,极是丰盛。
张家四口加上春妮和陈家两个孩子,把一张大方桌围得满满当当。
胖墩儿口喝着粳米粥,香甜得晃着脑袋问道,“姑姑,我们家什么时候也能吃三顿饭啊,我的肚子每都饿。”
蒲草替他夹了一块炒鸡蛋,笑道,“胖墩儿别急,以后日子慢慢就过好了。”
福儿是个害羞的姑娘,平日同桃花玩得也很要好,听得哥哥这般话自觉丢脸就伸了胳膊拐了他一下,胖墩儿嘿嘿傻笑两声也就不话了。
饭后拾掇了桌子,春妮装了一份儿饭菜送去给刘厚生。蒲草撵了几个孩子去炕里玩耍,然后就去张贵儿那里借了笔墨,仔细斟酌着写了一封书信,末寥着福儿和胖墩儿回去时就让他们捎带给了陈二。
第二日一早色刚刚放亮儿,各家的烟囱还冒着清浅的烟气,心急的陈二就穿上最厚的羊皮袄,带着家里的半积蓄和所有希望踏上了进城的路。
陈家人许是太过惦记,各个都是无心做事。还没到中午,两个孩子就被饿得又跑到了张家,很快陈大娘和陈大嫂也拿了针线筐追来了。
春妮昨晚听蒲草起过这事儿,见得陈家婆媳如此紧张就笑个不停,拍着胸脯替蒲草保证这生意保管赚钱,让她们放一万个心。
蒲草听得暗暗直咧嘴,什么事情都有个万一,没到最后怎么知道结果,这妮子对她真是太过盲目信任了。但事情已是这般,她也只能帮着多劝慰几句。
陈家婆媳一直坐到日落西山头儿才转回家去,不知一宿如何辗转反侧,如何细听北风呼号,终于盼得又是太阳重新升起。
这一日正巧就是李四爷的六十六大寿,陈家老两口和陈大都要去捧场,就留了陈大嫂看家照管孩子。
蒲草取了一盒在城里买回的点心,嘱咐张贵换了一套新长袍代表张家上门去道贺。张贵儿先前还多心得以为她是在试探,就道,“家里是嫂子当家作主,还是嫂子去吧。”
蒲草真是不知该庆幸这子终于懂事了,还是头疼他如此防备,最后只能温室离不开人,然后撵他赶紧出门了。
不过蒲草这借口也是属实,刘厚生这几日腿伤好得差不多了,总在温室和家里两处困着也是憋闷,春妮就趁这机会扶着他去凑个热闹。
于是,最后东西几院就剩了四个孩子两个女子,蒲草把院子托给陈大嫂照管就带了桃花和山子去温室忙碌。
她刚刚打了半桶水,正是一边慢慢浇菜一边教着两个孩子背诗的时候,没想到陈大嫂就飞跑过来喊道,“回来了,回来了!”
蒲草听得发愣,继而想得明白也是笑开了脸,问道,“是陈二哥跟着取材伙计一起回来了?”
陈大嫂猛点着头,拉了蒲草就一起奔去了前院儿。
陈家院子里此时正停了一辆很是宽大气派的雪爬犁,整体都是用手腕粗的桦木杆儿制成,横梁和立柱之间凿铆嵌了木楔子,极是结实。爬犁前面套的是一匹体型矮的枣红马,显见一路跑来让它很是劳累,鼻孔里呼呼喷着白气,身上的肌肉也不时突突跳上一阵。
蒲草一脸羡慕的上前围着爬犁转了两圈儿,正盘算着以后手里宽绰了,自家也要打制一辆这样的好爬犁,冬日里再出门也不必犯愁了。
她正是琢磨得入神,突然听得旁边有人轻笑,结果扭头一看却把她结结实实吓了一跳,高声问道,“你怎么来了?这么冷的儿!”
方杰呵了一口气在僵硬的手心,又去搓揉冻得通红的脸孔,笑应道,“在家无事就跟着出来走走,也看看风景!”
蒲草真想翻个大白眼,心里暗暗嘀咕,这有钱人就是太闲了,大冷的儿居然还跑出来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