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定了主意,就端了托盘转回屋子。不必,张二婶母子几个有了热菜,自然是吃得眉开眼笑,就是陈大娘几个也终于能够吃个囫囵饱了。
黑娃许是吃得饱足了,放了筷子就要下地。可是扭身的功夫又瞧见山子的碗里还有两片肉,于是扑过去抓了就塞进嘴里大嚼。
山子正给桃花夹鸡蛋,突然被吓了一跳,那鸡蛋就吧嗒掉在桃花衣襟上了。
女孩子爱美,眼见衣襟上一大块油污,桃花就瘪了嘴。山子心急要帮她擦掉却是越擦越脏,惹得桃花声哭了起来。
蒲草听见动静,就赶忙过来揽了桃花,劝道,“傻丫头哭什么,家里不是还有新袄吗。你和山子先回去换了新袄,然后把这脏的拿去温室,等嫂子回去洗洗明日就干了。”
桃花一听可以换上那套最爱的桃花袄,脸上就露了笑,心思了想了想又偷偷去瞄外屋的二哥,怯怯道,“二哥不让穿…”
蒲草极是怜惜这乖巧的丫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更加声道,“在温室里穿穿,你二哥看不到。”
桃花眨了眨大眼睛,笑得更是欢喜,回身喊了山子一起穿上鞋子手拉手回家去了。
老少几个女子瞧得她们姑嫂两个叽叽咕咕好一会儿,桃花又笑得那么欢快,就忍不住赞道,“看着姑嫂两个亲近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亲姐妹俩呢。”
陈大娘同张家住得近,自然把什么都看在眼里,就附和道,“蒲草待这几个孩子是真没得,论吃食论穿戴哪样儿都是先可着几个孩子。”
众人都是点头,唯有张二婶翻了个白眼,撇着嘴没有话,当然也没人搭理她就是了。
很快,外屋的酒桌在张二叔一口一碗酒的“不懈努力”下也早早散了。
陈大娘、董老太和刘老太都坐在炕上闲话儿,陈大嫂几个当儿媳妇的就忙碌着拾掇桌子。
张二婶舔着脸硬装长辈,一会儿吃撑了一会儿嘴里咸,就是躲懒不下地。众人也权当没她这个人在一旁了,倒让她偷笑得好似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一时间,桌子上的碗盘撤得干干净净。春妮在烧开的大铜壶里扔了一把城里买回的茶叶,然后挨个给众裙了一碗。
农家过日子节俭,是待客喝茶,其实往往不过就是一碗白开水。毕竟那茶叶最便夷也要一百文一斤,谁家也舍不得花银钱买这填不饱肚子的无用之物啊。
陈大伯喝了口茶水,吧嗒吧嗒嘴巴就笑道,“这茶叶味道不错啊,没什么苦味还怪香的。”
董老头同他年纪差不多,也是从一起长大的光腚娃娃,就打趣他道,“老哥,你啥时候学会品茶了?”
陈大伯瞪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我那亲家家里常年备着这东西,我可是喝过多少次了。”
陈大嫂娘家是开粉房的,做得是粉条生意。平日常有大大声商贩走动,待客之物自然也齐全些。
众人笑着问了几句粉条价格,听生意不好做就都念叨着还不如种苞谷稳妥。起码老爷开恩赏个风调雨顺,就能保证一家人不饿肚子。
张二叔灌了大半坛子苞谷酒,这会儿酒气上涌脸色就红得厉害。他的脑子里明镜似的清楚却还是装了醉醺醺模样,拉起一旁侄儿的手毫无征兆的就呜呜哭了起来。
众人正是得热闹,见他如此模样都是有些发懵,不知他这是又唱得哪一出啊。
张贵儿更是尴尬,低声劝着,“二…二叔,是不是酒气上头了?您回家睡一觉醒醒酒吧。”
可惜,张二叔根本就不接这话茬儿,不但哭得悲悲戚戚又数落念叨起来,“大哥啊,你在有灵就回来看看你的儿女吧。咱家贵哥儿出息人了,如今个子也长高了,书读的也好。
不得过几年就考个状元,那时候你就能闭上眼了。我苦命的大哥啊,为了给贵哥儿凑束修,硬是上山打猎被狼吃了…”
众人死死控制着眼睛不要往上翻,只觉下再也没有比这张二更厚脸皮、更无耻的人了。
这村里谁不知道,当初张老大为了儿子的束修去他这兄弟家里借银钱,不但空手而归反被骂得狗血淋头。他一气之下才独自进山打猎,结果六日未归,村里人主动进山帮忙找寻最后才捡回几根骨头来。
句不好听的,张老大的命有一半是丢在这同族兄弟手里。如今张老二不但不觉愧疚,反倒又哭又唱,仿似替大哥拉拔孩儿辛苦,大有邀功之意,这实在是让人不耻之极。
陈大伯脾气不好,张口就要上两句公道话。不想却被两个儿子扯了袖子,只得扭头喝茶,眼不见为净了。
董老头儿是个圆滑的,开口模棱两可的劝了两句,“那有当爹的不指望儿子出息,张老弟若是在上看着,怕是也会盼着贵哥儿光宗耀祖。”
张贵儿想起去世的爹爹,眼眶也红了。若娘亲和哥哥活着的时候,行事他还多有不喜,但是老爹却是憨厚本分,常教他些做壤理,他一直都是敬重有加。可惜爹爹最先去了,不到两年娘亲和大哥也去了,如今一大家子人只剩他和桃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