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当两人视线相对,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一夜。
那晚,她以幽会为诱饵,将他骗到自己寝殿,下了药将他困住。然后告诉他,外面正在发生翻地覆的政变。真龙子,将要收回皇权。而一代权臣,兰氏一族,将一朝而灭。
隆隆者灭,炎炎者绝。
当舒雅出这八个字,兰韶云灰。的眼睛里,除了绝望,什么也不剩。
古往今来,多少外戚权臣,因为威胁皇权,而灭绝于龙之怒。
兰韶云其实也应该懂得这个道理。
但最令他绝望的是,他才刚刚爬上权力巅峰,还没有像那些真正的权臣一样,呼风唤雨、施展抱负,就灭了。
更令他绝望的是,他灭于一个女人手里。因为抵制不住身体的诱惑,因为带她去前线以及迎亲回牧京的往返途中,他和她有过太多次激情四射的。。他以为她的身体,也跟他一样,多少会有眷恋。他以为,这次她传纸条相召,是因她眷恋肉欲,忍不住召他去欢会一次。所以他冒险来了。
谁知道,整个家族都毁在他这次幽会。权势熏的赫赫家世,就毁在他一时没有忍住的。
后来,他就一直在对她的爱与恨之间挣扎。
而她,一直在尽力弥补他,除了权力,除了为人妻的忠贞,她已经把能够给他的都给了。
现在,此时此刻,要她怎么做?
易羽的声音,这样陌生,这样冰冷,不断地刺痛她的耳膜:“皇后,如今可是证据确凿,谋反大罪,罪在不赦,这次你还要回护他吗?!”
在夫君一声声的逼问下,冰凉的恐惧渐渐流遍了躯体。舒雅探手入袖,抽出一柄寒光四溢的匕首,对准了自己巨大的肚子。
满殿的人都倒抽一口冷气,惊骇地望着这一幕。
兰韶云那双充溢着绝望的灰。眼睛,也霎时裂开。
“舒雅!”易羽失声喊道,柔和清雅的容颜,被惊恐扭曲。
舒雅盯着易羽,她的眼中在缓慢地渗出一丝又一丝哀痛与疯狂:“皇上,请你放过兰韶云。否则,臣妾只好伤及皇嗣了。”
剧烈的痛楚牵扯得他每一根神经都要断了,痛到极处,易羽反而笑了,笑容悲凉,语气柔和:“皇后,他要你夫君的命,你却要放过他?兰氏一族灭绝时,你让朕放过他,朕答应了你,赏了他大官做,赐了他豪宅住。他却跟梁王密谋造反,梁王囚禁于牢,但对他,朕又一次饶恕了。他不知悔改,又开始联络江湖同门,谋划刺杀。今朕布这个局,也是给他悬崖勒马的机会。他若不行刺朕,朕就不会动他。可是他,一心一意是要推翻朕了。他靠你的恩宠结交了不少朝臣,在牢中他都买通了人,只等这里刺杀成功,他就要放出梁王,扶立梁王做皇帝,然后自己做权臣!等到时机成熟,就废掉皇帝,自己称尊!谋划得如次水不漏,如此处心积虑要谋害你夫君,你还让朕饶过他?”
“皇上,臣妾再一遍,放他走。”舒雅毫不让步,毫不动容,只以匕首指着巨大隆起的肚子,“否则,臣妾当你的面把孩子做掉!”
易羽嘴唇颤抖,盯着舒雅,脸上漾开一缕缕难言的悲伤:“好,朕答应你不杀他。朕将他囚禁于牢,像梁王那样永世禁足,你可以随时去探监,如何?”
对妻子这样的纵容和让步,让另外三个女人脸上出现了波动。碧霄宫主愤恨的目光刀子般投向舒雅。怜蕊娘子则满目怜悯和关怀,始终盯着易羽。沈如湄的神。最独特,清丽如雪的脸上浮动一丝不易察觉的浅笑。
然而,舒雅的神。未有丝毫动容,语气未有丝毫改变,依旧手持锋刃,直指巨大的腹部,声音冷彻刚硬,“不行,现在就放他走!皇上,臣妾再一遍,放他走!”
舒雅此刻对易羽已是一片冷透心扉的不信任。自己怀孕期间丧权太多,韶云入了牢,自己可能根本没法救他出来。不定哪一,易羽就会来对自己,韶云绝食或者染上时疫,死在牢郑易羽能瞒着自己策划这一出,他现在什么干不出来!
“好,朕放他走。”易羽略一思量,想出一招缓兵之计。至于放走以后,碧霄宫的杀手遍布神州,兰韶云能跑到哪里去。
谁知舒雅一声尖利的冷笑,手中匕首又扬了一下,“皇上,你以为臣妾不知道你在想什么!韶云一走出这里,就休想活了,对不对?”
易羽不语,只是悲韶望着妻子几近疯狂的模样。心脏被一个剧烈旋转的念头绞成一片片碎片:她对那人,真的只有愧疚吗?只是愧疚会如此吗?
“皇上,你若真的赦免韶云,就让他到大漠去找我父汗。此去大漠往返不会超过四个月,若臣妾五个月后,没有得到父汗亲笔书信,韶云平安到达他那里。那么,臣妾与你,恩断义绝。”舒雅神。冰冷地着,紫。的眸子里透射着狠厉的光。
碧霄宫主气得实在看不过了,娇喝一声:“羽,这样的妻子,要她作甚!”
碧霄宫主与易羽,一直都是至交。易羽从不在意她的杀手身份,她也从不在意他的皇帝身份。是以,碧霄宫主在他面前从来直呼其名。
这声娇喝的同时,金光连闪,利器破空的声音响起。
几朵形似梅花的暗器,从碧霄宫主袖中飞出,联翩射向舒雅的手腕。
大袖卷起厉风,舒雅的“胡力郭”德赤手势翻飞,身姿旋转,以漂亮的手法,将数枚暗器全部接住。
舒雅发出凄厉的笑声:“皇上,你果然不会顾及我的孩子!你认为这是兰韶云的孩子,是不是?”
易羽大骇,脸。惨白。目光凌厉地扫向沈俊驰,沈俊驰低头避开。
舒雅的笑声越来越带着隐隐的疯狂:“皇上,你若认定不是你的孩子,你让人逮捕兰韶云好了。既然你认为这不是你的孩子,臣妾这就当着你的面,不要这孩子!”
肚子大到她无需低头就可以看见它的存在。她的宝贝啊,她的宝贝就在里面!
宝贝,是娘不好,娘对不起你,娘为了一个曾有过肉体关系、但不知对娘有几分真心的男人,这就要伤害你了!
舒雅倒转刀柄,一咬牙,往高高隆起的肚子用力捅去。
“舒雅,不要!朕答应你,朕什么都答应你!”易羽惊呼,感觉有一把尖刀狠狠扎进心里,痛得他浑身剧烈颤抖。
然而,这一下击打,还是闷声落在巨大的肚子上。舒雅摇晃了一下,德赤赶紧扶住了她。她扶着德赤站稳,咬紧牙关面对易羽:“皇上,让韶云过来,我要把父汗赐我的金牌项饰,亲手给他。”
七个围住兰韶云的杀手,都目视易羽,等待命令。
易羽启步,眼里的悲伤如溃堤的洪流,一步一步接近妻子,“你给朕,朕来拿给他。”
“站住!你别过来!你再走一步,我就再次击打肚子,听见没有!”舒雅厉喊,“让韶云过来,我要再看看他!”
如此肆无忌惮的一句话,让殿中诸人震撼。
易羽站住,望着妻子。那双温润的眸子,流泻着无边无际的伤痛,还有,浓浓的失望。缓缓地,他侧过脸,凄冷的眸光掠过七个杀手,定在兰韶云身上,盯了好一会儿,目中翻腾着强烈的憎恶。末了,他微微一扬下巴,“放他过去。”
兰韶云从血泊里慢慢爬起来,向舒雅走过去。
舒雅对德赤等四个“胡力郭”:“给我看好了,除了韶云,若有人靠近我,或者有人发射暗器,都给我挡住!”
四个武功绝世的胡力郭齐声应“是!”随即旋身转体,摆好招势,封堵了舒雅身周的各个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