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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相抵3

“呃!”银牙暗咬,薄唇轻颤,颂翊的脸上哭与笑轮番流转,间或夹杂着欣慰的破碎与愤恨的狰狞。

被诛神刺重创的颂翊,仿佛市井上油彩变脸的艺人,贪嗔痴妄,怨戾悲默,轮番在这张病恹的脸上呈现。

悲伤的时候,他会默默的攥紧廉棠的手指,眼中积蓄的泪水将落不落的,有着几分隐忍的倔强。

愤怒的时候,他会恶狠狠的瞪视着心口那锥心的铁器,咬牙切齿的戾喝道:“废物,你竟然背叛我”

但更多的时候,颂翊都是微笑着的,模糊的泪眼牢牢的凝视着廉棠沾染着血渍的手,那样一双修长皙白的手,曾握着自己的手指篆过天箓,绘过神像,也曾灯下捻针,月下舞剑。

他的廉棠神君,有着太多市井的烟火气,较真,不服输,也有着神祗的威仪孔时,风姿清冷。他是这个尘世中最好的尊师,也是最好的信徒与追随者。

倏尔膝弯一软,颂翊贴着廉棠的衣摆缓跪了下去,恍若厉鬼附体的狰狞扭曲也逐步的散去了。

立在若火中央的廉棠木讷的盯着颂翊松散的发顶,迟迟不敢垂下眼眸去望一望那戳开生命的缺口,他只能感受到冰凉又湿滑的掌心自手背上缓缓滑落下去,一并的,也带走了心底里仅余的温度。

猛地呕出一口鲜血来,颂翊连忙用掌心接住,生怕一粒血沫迸出溅脏了神君的衣摆。

他就这样用双手死死的捂住嘴唇咳嗽,一声惨过一声的咳喘撕心裂肺,却还在拼命的咽下他脏污的血液,维持他仅剩不多的尊崇。

过了良久,流逝的生命已经不足以支撑颂翊强撑,于是他狼狈的撑跪在地上,将高傲了半生的头颅重重的抵在廉棠的鞋面上。

忽然,一颗水珠滴溅在颂翊的发顶上,冰冷到锥心刺骨,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摇摇晃晃的落了下来。

颂翊在恍惚的间隙里,能感受得到廉棠蹲落了下来,他以为神君是来诛灭他这副恶满盈天的神格的,却不想仰头赴死的那一瞬间,竟望到一项肃冷的廉棠流泪的模样。

他感到震惊,稀奇,但更多的却是哀伤。

前世,他让廉棠流血,今世,他又让廉棠落泪。

果然,他并不是个合格的徒弟,总是让尊师不得安宁。

“神君!”颂翊努力的展出一抹微笑,“您怎么哭了?”

抬起手来,他本是想要替神君拂去面上的泪痕,奈何指缝间的血渍太脏太臭,他不能再将纯白的廉棠继续染脏。于是踌躇了半晌,便缓慢的缩了回去。

他笑道:“脏,不碰了。”

然而廉棠却猛地执起了他的手,牢牢的贴服在自己的面颊上,他说:“为了逼我杀你,不惜将心魔释放出来,这么做,值得吗?”

血渍与眼泪在廉棠苍白的脸上融汇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

颂翊用掌心感受着廉棠的体温,气若游丝道:“我的心魔太多,是杀不完的。当初靖无月能助你净化它一次,却不能永远的将它从我的身体里消除,因为只要我活着,它们就会源源不断的被滋生出来,左右我的意志,操控我的心神。”

廉棠:“”

“这个尘世间,诱惑太多,不公平也太多,总有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就能掀翻你镇压邪恶的那块石板,清正的人尚且不能自守,更何况是我这样的苦恶载体。”

廉棠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大千万象,相辅相成,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也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有的,大概只有无愧于本心,无愧于天地。

“虽然我与心魔的意念相悖,但是我与它却在一件事上是相通的。”颂翊目光柔和的凝视着悲伤的廉棠,平缓的眼波中荡漾着浓烈的深情,他痛苦的说道:“那就是,我和他都舍不得你。虽然设计主神,褫夺神格,是我们大逆不道,但只要能还你一具仙身,能助你重回九重归墟,就算是灰飞烟灭,我也一样会这么做的。”

“我欠你一条命,所以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你亲手来取。”

廉棠垂眸望着颂翊心口那泛着银芒的铁刺,强悍的褫夺法咒正在发挥着它杀神的威力,源源不断的汲取着颂翊不多的生命。仅短短的一瞬,这个桀骜不驯,眉眼疏狂的男人就青白的仿佛湖面上凝结的薄冰,轻轻一触,就碎了。

对于颂翊的执着,此时的廉棠竟悲伤的说不出话来。这种无言的悲坳,就像一场润物细无声的雨,均匀的沾湿了身体的每一处角落,他凄怆,仿徨,六神无主,拼了命的忍住眼底的泪水,就连哽咽的力气都失去了。

当初收他为徒的是自己,亲手纵他的也是自己。所谓教不严师之过,无论颂翊亲手犯下过多么大的错,归根结底,他都难辞其咎。

他不是个合格的师尊,是他没有好好的去看一看颂翊的挣扎与痛苦,是他没有敞开心扉去接纳颂翊的阴暗与瑕疵。

任由这个拼了命的去讨好自己,渴望成为自己的少年,在欲望的深渊里踽踽独行,在心魔的蛊惑下滑向更深的沟堑。

廉棠这一生,虽性情悲悯,但处事孤冷,在这段师徒的关系当中,他亦是个逐步摸索的学生。

他的教习与规束大多是从书本里学来的,毕竟严师出高徒是民间乃至神界都奉为信条的准则。

直到他自己做了人,做了背负着希冀与重责的独子苟活于世的时候,他才真正体会到,颂翊的无奈与痛苦。

没有谁生来就是完美的,也没有谁生来就希望被捧为高位的。

廉棠捧着颂翊琉璃般的脸颊,第一次柔软了坚硬的心房,诚心诚意的接纳着这个弟子的付出,哪怕这付出沾着血,浸着泥浆,他说:“是我错了。”

颂翊浅笑着摇了摇头,“神君,您没有错,自始至终,都是我在痴心妄想,想要亵渎神颜,失手杀您,沦落至此,都是我咎由自取。”

“不!”廉棠的眼泪终是溃决成堤,流泻在面颊上,尽情的冲刷着迟来的悔悟,“我不该与你师徒有别,我们本该本该!”

本该什么呢?

说他们本该是一对互相成全的挚友?还是相辅相携的伴侣?亦或者是风骨千秋的名师高徒?

这三个答案,无论是彼时,或者当下,廉棠都无法轻言出口,毕竟从始至终他都不懂颂翊病态的深情。

“神君!”颂翊依偎进廉棠的怀里,颤抖的双臂亵渎的环上了对方的腰际,哽咽道:“别说了,我懂!就是明白的晚了点儿,不过能有今日的再次重逢我亦是不枉此生了。”

神魂溢散的流萤中,颂翊罪恶滔天的心魔拼命的撕扯着他混沌的意识,企图占据主导,重夺性命的掌控,然而颂翊却铁了心想要死在廉棠的手里,只见他缓缓的摘下廉棠的双手,诱导着他握住那截粘稠的铁器。

仰起头,欣慰的说道:“廉棠,不要拒绝我的计划,你只有夺了这炎凤的神格,才能重回归墟,去诛灭那个身居高位的“我”。靖无月的禁术就快要成功了,待九龙撕天,破开神界与凡间的屏障,所有流落凡尘的堕神皆可重回天界,可他所要承受的代价,不是他一副命格可以填补的住的。”

破碎的灵元争先恐后的自颂翊的心口流出,缓缓的自半空凝聚成一道耀眼的星河,汇流进廉棠额心的神海。

那是他最干净的神格了,是他倥侗了半生也要还给廉棠的一条命。

“大错已然铸成,唯有您,才是拨乱反正,肃清三界,最后的真神。”

冰凉的诛神刺彻底绞尽了颂翊的生命,在堕入黑暗的最后时刻,沉睡在渊底的神凤蓦地躁动不安,硕大的尾羽在涧底翻搅出层层火焰的巨浪。

他淡笑着跪伏在神元凝聚的辉光之下,对着他心中的光明虔诚三拜,而这三拜,拜得了君心,拜得了天地,却拜不得此生的长久。

于是在这三拜终了,颂翊僵硬的低下头颅,默默的亲吻着廉棠素白的鞋面,气若游丝,苍白颓恹,“如果我不是莽荒出来的贱种,您,会不会诚心接受我?”

接受了颂翊神格的廉棠,默默的挺立成了一尊风化的石像,好半晌,才从齿缝里祭出一句话来,他说:“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颂翊,是那个会给我摘花,给我酿酒,为我雪夜披衣,雨中撑伞的小徒弟。”

“这样啊!”颂翊略微有些失望,他捧着廉棠的鞋面,模糊的视野再也瞧不出一片霜冷的绝色,“可我却不是这样想的,从见您的第一眼开始,我就怀揣了不该有的心思。”

浓稠的黑暗逐渐封住了颂翊的五感,他先是辨不清颜色,然后是没有了听觉,就连自己是如何站起来的,他都感应不到。

可颂翊深知这破碎的心脏里还挣扎着一个啸叫的恶魔,他唯有将这具残躯焚化,才能彻底绝了它重生的退路。

猛地后退一步,立在了苍梧之渊崩开的裂隙边缘,颂翊在回光返照的清明里,再一次看清了廉棠凌厉的俊颜。

犹记得,当年在万千灵魂漂浮的血海里,这个恍若天神般降临的神君裹着一身透骨浸肌的寒凉,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他的清消凛然,辉月失色,就像一株盛开在淤泥里的菡萏,姱容修态,卓尔不群,是颂翊游曳了数万年都不曾见过的绝色。

曾以为,拽明月入泥塘,刨清廉渡邪恶,就是他存活一世的意义。

原来在生命即将消亡的这一刻,颂翊只想再为他的神君披一次衣,执一把伞,想要再亲手接过廉棠亲铸的水月剑,穿着他一针一线裁制的仙衣,并肩携立在群玉之巅,俯瞰芸芸众生。

这一生,颂翊极力想要摆脱掉心魔的控制,去做一个能配的上廉棠的神明,可他的廉棠却从来都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神明,他心有泽川,胸有海纳,苍生万物皆为信仰。

果然,从始至终,庸俗的只有他一个。

颂翊望着困苦的廉棠蓦然浅笑,那种流于表面的痛楚,剐在心上的悲坳,最是能戳进心扉。

可他极力的想要维持住死后的尊严,于是在仰身跃下深渊的时候,颂翊促狭的对着上方惊愕的廉棠,衷心笑道:“廉棠!对不起,可我,也是真的爱你。”

眼底最后的温热,随着炙热的飓风挥洒,而即将落入火海的颂翊,则无声的向着黑暗的尽头,呢喃道

保重!

他在火海的怀抱中说:

保重吧!我的师尊。

弟子这一生满手血腥,恶名难逃,亡于您手,心有归乡。

保重吧!我的爱人。

虽然您未曾接受过弟子的痴心,但血海之畔,众生之巅,您已然是我终其一生不变的赤忱与信仰。

保重吧!我的神明。

就让我的甘愿伏诛,祭开您除魔卫道的第一剑,将这阴盛昼短的尘世扶正,将这天地杀绝的恶魔剿清。

我无颜请求您的宽恕,只愿这副填满了思念与愧疚的神格,能护您亿万千秋,安然无恙。

颂翊在火舌舔舐的炙痛里,终于将烧灯续昼的这一生,拨雪寻春,还得自在。

他能感受得到心魔在体内的愤怒与撕扯,可他只想拥抱住前方泛着微光的廉棠,在花雨纷飞的晚暮里,虔诚的对他说一句

“神君!我爱你!”

廉棠!我是真的爱你啊!哪怕沧海桑田,百川倾覆,永生永世,我颂翊的心里都唯有你。

只是前尘以殁,今生无缘。

那些曾提笔写下的林间松风,新雪初霁,都随着物转星移终成绝句。

于是相遇相识,终又分离。

啸叫的心魔终于在岩浆的灼烧下猩红成灰,自此命轨背后最大的国手

陨灭了!

宋翊下线了!

林笙跟花茗的三缺一终于来了一个凑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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