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师兄,你这般风华绝代的美人,注定是无法安稳渡过一生的,跟了靖无月也是件好事,强大如他,才能护你一世周全。”将一切准备就绪,她将红玉的簪子插进江于辰如墨般漆黑顺滑的发髻中,含泪哽咽道:“志岚知你心里苦闷,也知你屈辱万分,可你若不嫁,整个修真界就要尸骸遍野,血流成河了!”
这位名唤志岚的姑娘,扶着江于辰的腿重重一跪,嚎啕大哭道:“江师兄,我们欠你的,来世必定偿还!”
不知是不是压抑的气氛太过酸楚,江予辰的眼中缓缓的滑落一滴冰凉,惊的他不知所措而身子发抖。
江予辰试着调动身体里的灵力,让自己能像个人一样行动,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一点灵力也使不出来,整个人因角力而面颊薄红,呼吸紊乱,眼中精光乱闪。
跪地哭泣的志岚,察觉到江予辰的反抗,抽噎道:“江师兄,你别白费力气了,靖无月给你上了锁灵咒,你就算累死自己也使不出一丝灵力的。”
江予辰闻言彻底灰败了,一脸无可奈何,生无可恋的模样瞅着镜中哀怨的自己。那身刺眼的喜庆大红,像鲜血凝聚的湖泊,溺毙了他朝气蓬勃的灵魂,如今困在这具躯壳里的,乃是地府逃逸的阴冷孤魂,千般不甘万般执拗的守在这里,了无生趣却还苟延残喘。
志岚捻着衣袖抹了抹腮边的泪水,勉强挤出一张欢欣雀跃的笑容,素白的手指扯过那截绳子,说道:“江师兄,我们走吧!”
江予辰本能的有些抗拒,奈何这女子的力气都比如今的自己大,那截绳索只需轻轻一扯,他便如一片羽毛般,向前扑去。除了乖乖认命的随着她们走,想顺道跑个路都是奢望。
按着原路返回,江予辰一路都是恹恹的,也不知是这具躯体不行,还是灵魂受到了波动,反正心里就是郁结不开,心慌,恼怒,悲愤,绝望轮番上阵,拖的他足下重如千金,每迈一步身子都晃三晃,抖三抖,随时都会晕倒的样子。
好不容易随着她们走进了塔林,眼前的阵仗又着实骇的他浑身发颤,嘴唇发紫。
只见那冗长的酒席高朋满座,乌泱泱的人山人海,各色服饰的门阀弟子居坐一处,五彩斑斓,姹紫嫣红的像漫野的花田一般。
此时众人如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满腔怨气顺着直愣愣的视线扎在他的身上,恨不得用目光活活瞪死他才好!
顺着红毯而上,鎏金宝座之上一位喜服奢靡华贵的男子,翘着腿慵懒而坐,额前的长发如两道墨色的纱幔,遮挡了大半面容,唯有那邪魅阴寒的眸子,闪着王者的霸气与狂傲,恣意的摩挲着拇指上一枚古朴的玉扳指。那扳指的玉色如上等的羊脂般润白,随着他指下的力度,环着大拇指根部缓缓旋转,待转到江予辰的视线里,一片猩红取代了莹润的白,像是沁了血的白玉,一半高洁一半血腥,血腥的那一面雕刻着一只狂狷的兽眼,随着扳指的旋转眼珠微微滚动,待转至江予辰面前,两道视线忽而相撞,兽眼的威压让他寒毛直竖,惊骇万分,那眸光中裹挟着无尽的凶狠怪戾像疾风骤雨的海眼,瞬间将他吞噬进去,绞的骨肉无存!
江予辰如提线木偶般,缓缓经过众人,耳边皆是细弱言微的咒骂与讥讽。
“都说红颜祸水,他江予辰一介男子倒是把这祸国殃民的罪责做实了!”
“难怪他靖无月就算叛出听雨阁,也要把他弄到手,能与如此绝色共度一夜,死也甘愿!”
有人闻这话,忍不住调侃道:“仁兄,勇气可嘉,这等心思若是让座上那位知晓,还不活剐了你的皮。”
“哎想想而已,坊间都传他江予辰郎艳绝世,世无其二,皮像身骨比之女子还要妖娆万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哼!长的好有什么用,就为他一人,靖无月屠了大半个听雨阁,废了瀚雪剑湛屿的丹元,挑其手筋沦为废人。他倒好,整天一副要死要活的作态,好像整个修真界都对不起他一样。他这种人,就该乱剑戳死,五马分尸!”
另一人似是感伤这荒唐的闹剧,言语惋惜道:“他江予辰也没有做错什么啊!当年他是好心领着行乞的靖无月入了听雨阁,如兄如父般对这个师弟爱护有加,只能说,如斯美人,朝夕相处,很难不生出爱慕之意吧!”顿了顿继续道:“湛屿这等天之骄子,不也为了他失了心窍,误入歧途,陷害并驱逐靖无月出听雨阁。这一切最无辜的就是他,等他发觉事态严重的时候,想要阻止以是无力回天!”
这位仁兄说的江予辰心头一暖,不等他回头看清那人的面容,周围此起彼伏的咒骂,就像热油锅泼进了冷冰水,登时炸的烟气满天飞,他只得落荒而逃,再无颜面去看清那个为自己辩解的壮士一眼。
这红毯铺就的喜路,活像通往地狱的黄泉坡,脚下是殷红滚烫的血泉,寸寸灼烧着他的双足,带着满身的粘腻与腥臭,他终于跨进了地狱的大门。
那金座之上的男人,狞笑着站起身来,高出自己半个头的男子气息,如泰山压顶,生生的将他倔强的身躯压低了几寸,这般无助矮小,活像孩童遇见了伟岸的成年人,不自觉的开始敬畏惧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