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说什么!他是我出生入死的好兄弟,自然在我心里,但不是你,你想的那样!”这句辩解,前半句肯词凛冽,后半句底气不足,欲盖弥彰!
“昨夜你们的对话我听的清清楚楚,就在之前,我无数次在心里劝解自己,那是你的无心之失,可现在,我知道那是我的自欺欺人!”纪姚抬起素指,指着湛屿的心窝,苦笑道:“我对你告白,你无动于衷,我提起江公子三个字,你慌如乱马,如此拙劣的掩饰,也只有你自欺自骗,怡然自得!”
湛屿躲闪着纪姚直刺入心的目光,想不到这个爱哭的少女竟然如此敏感锐利,一语道破了他心底埋藏的秘密,遂觉再多的言辞不过是继续拙劣惹人发笑罢了,湛屿挺直脊背,不卑不亢,不在反驳,空远幽邃的眸光直射入纪姚心底,掷地有声的烫下一个刺眼的大字,“是!”
一瞬间的死寂,随后妒火焚身,纪姚用近乎狰狞的语调,嫌弃的冲着湛屿咆哮,“他是男人啊!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生出,生出这么恶心的心思!”
“那又如何!既然湛屿在纪姑娘心中如此糟弊,那烦请姑娘收起心思,别在对我这龌龊之人抱有任何幻想!”湛屿丢下手中染血的纱布,面容阴沉,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那决绝的背影如寒芒一般,刺的纪姚泪流满面。
自告白失败,一个屋檐之下,三个人彼此躲避,除了吃饭绝不相处在同一间屋内,湛屿连续两天宿在厨房,纪姚窝在内堂角落,整日里对着花草失神,江予辰则紧闭房门终日不出,话也不多说一句。
这样尴尬憋闷的日子又过了一天,就被破关而出的林旭打破了。
此时的林旭因废寝忘食,终日思虑,原本清瘦的身子变的越发瘦骨嶙峋,面容灰炝憔悴,精神恹恹,但难掩眸中兴奋莫名的精光,他手中捏着一卷潦草的宣纸,冲着江予辰邀功蹦跶,“那,江小子,皇天不负有心人,老夫琢磨出了攻克你体内奇毒的办法,只要你乖乖的任由老夫下药,保证药到病除,即刻飞升!”
湛屿从不知江予辰身中奇毒,不解问道:“中毒?予辰你何时中的毒?”
林旭闻言转过头,赏了湛屿一记大大的白眼,“还说是多年好兄弟呢!连他中毒都不知道?江小子体内残毒以有五年之久,损伤丹元滞堵经脉,修为无法精进,若是强行提升修为,则会丹元盈充,爆体而亡,是以这小子若不是因这毒而束手束脚,修为早在你之上啦!蠢蛋!”
见江予辰一脸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因为这件事露出任何表情,清风霁月的笑容挂在脸上,含蓄而不失风雅,行礼的脊背躬的笔直,前倾的弧度标准得体,“晚辈谢过前辈,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往后若是有用到晚辈的地方,晚辈定当万死不辞!”
林旭抬手虚扶,捻着胡子笑道:“许多年没这样钻研医术,潜心动脑了,畅快畅快啊!”
湛屿在林旭畅快淋漓的大笑中,模糊了江予辰精致的五官,两人之间突然多了一块灰色的幕布,在斜织纹理间隐约可见倾城容颜上转换来去的喜怒哀乐,他以为自己是懂他的,他们之间是亲密无间的,是无论狎昵之梦的调侃都能摆上明面说的,可他却连中毒之事都不与自己相告,哪怕每次比武比输了,自己挖苦他学艺不精,他都不曾透露出半点心酸,附和着自己嘲笑揶揄。
他的心,此刻忽然就冷了,附着在全身骨骼皮肉里的炙热,随着降至冰点的血液,一寸一寸的慢慢熄灭。
江予辰全程没有看湛屿一眼,他的和煦明媚仿佛降落凡尘的一簇阳光,照的人舒适暖和,可就算两个人挨的如此之近,他的暖也吝啬的不分给湛屿一毫,任由他冻在那里,痛在那里,视而不见,漠不关心!他的眼中自动屏蔽掉了湛屿高大的身躯,平静自然的看着林旭与纪姚相谈,浅浅的笑着。
第二日,林旭便带着江予辰住进了后院闭关的小屋,做饭砍柴挑水的事依旧交由湛屿去做,他则每日衣不解带的配药煎药,忙碌在后院与前堂之间。时不时的买些新鲜的毒虫蛇蟾,宰杀提炼,弄的屋子里满是血腥与苦涩的药味,只消闻上一闻便舌根发麻,口里发苦,搅的人连饭都吃不下去。
一连三日,后院毫无动静,林旭除了必要的配药煎药,便不再踏出小屋,但每次一出现必是愁眉不展,心事重重,翻着医书焦急的在找什么,搞的湛屿心惊胆战,却也不敢出言询问,生怕打扰到林旭绞尽脑汁的思绪,于江予辰解毒不利。
迎来往复,一天里的大半时光,湛屿都是守在前堂的后门口度过的,一双希冀焦灼的眼眸紧紧的盯着门板,盼望着江予辰能安然无恙的从那扇小门里走出来,秋泉为魄,骨带松风,姿容依旧!
入夜,湛屿躺在江予辰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的心绪烦闷的厉害,加之盛夏炎热,晚间无风,就算开着窗子,房内也闷的跟蒸笼一样,一茬一茬的热汗如骤雨而下,濡湿了亵衣与身下单薄的被褥。
以往这个季节,湛屿都会宿在听雨阁后山的寒泉旁,那里的泉水一年四季冰凉彻骨,就算在烈日炎炎的正午,立在泉边也能感受到森森凉意。
彼年盛夏,寒泉边都会横七竖八的躺着若干弟子,打鼾梦话伴着夏虫阵阵交织一片,偶有睡的离泉水太近,一不留神翻身入水,刺骨的寒冷激的嚎叫不止,大家也是见怪不怪,翻个身自己睡自己的,毕竟泉水清浅,淹不死人。
他想起多年以前的盛夏,云峥道长带着玲珑秀致的江予辰来听雨阁为师傅守关,那一个月里他带着江予辰玩遍了听雨阁的大小角落,闯了无数的祸,作了无数的妖,气的六位司掌轮流提着戒尺,追着他打,那灌注了灵力的戒尺打上身来,十天半个月都很难好全,结果他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一边闯祸一边疼的龇牙咧嘴,就算如此他也不长记性,依旧领着江予辰漫山遍野的作妖,所过之处如飓风过境,满地狼藉都是轻的。
忽一日夜里,他拉着江予辰坐在寒泉边看星星,漫天辉光熠熠,月下竹影重重,远处石缝土壤间开着不知名的各色小花,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当时他们说了些什么湛屿早已没了印象,毕竟儿时的话语稚嫩可笑,无外乎吃什么玩什么,如何绞尽脑汁的想些稀奇古怪的游戏,打发明日崭新的一天。
他只记得那晚,江予辰如个女孩般抱膝而坐,仰着莹白中透着粉嫩的脸颊,忽闪着漆黑的凤眼盯着星空微笑,他似乎心情很是愉悦,连微笑都比那漫天的星斗要亮要美,操着甜甜的奶音,对自己说:“阿屿!谢谢你!这些星星真漂亮!”
湛屿大咧咧的枕着胳膊躺在地上,嘴里叼着一片竹叶,嫩绿的叶片随着嘴唇的蠕动,上下撅动着,“别客气,以后带你去更好看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
稚嫩的江予辰垂下好看的凤眸,如星子般晶亮的看着湛屿,笑的如放足了糖的桂花糕一样甜,“一言为定!阿屿说过的话,不许食言!”
那一瞬,小刺头的湛屿如失了心的傀儡,丢了魂的躯壳,沉溺在俘获的笑容之中,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狠狠的点着头。
明日就要放中秋假了,追书的小伙伴今天加油一日,明天撒欢玩喽!